第三十三章续1 琉璃殿里的新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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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她轻声开口，“或许只是账目记错了，不如让王总管重新核对一遍？”</p>

王总管猛地抬起头，眼里燃起一丝希望。阿古拉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让她忽然明白——他不是在帮她，是在借她的手，敲打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后宫从来不是只谈风花雪月的地方，这里的每一步，都踩着前朝的影子。</p>

“重新核对就不必了。”阿古拉放下清单，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内务府查吧，从十年前的账开始查。”他顿了顿，看向瘫在地上的王总管，“念在你伺候多年的份上，自请辞吧，保你家人平安。”</p>

王总管的肩膀垮了下去，像被抽走了骨头。两个侍卫进来将他架出去时，他忽然回头看了毛草灵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种近乎麻木的绝望，看得她心口发堵。</p>

殿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声音。阿古拉拿起那副竹算盘，手指在上面随意拨弄着，算珠碰撞的声音竟有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p>

“是不是觉得朕太狠了？”他忽然问。</p>

毛草灵低头看着案上的墨迹，轻声道：“臣妃只是觉得，做事该留余地。”</p>

“在这宫里，余地就是留给别人扎你的刀子。”阿古拉将算盘放回案上，竹片相撞的脆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你以为淑妃送参汤是好意？那参里加了紫河车，是想让你早点怀上龙胎，好绑住你。可她忘了，太医院的院判是朕的人。”</p>

毛草灵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她确实觉得那参汤味道古怪，却没想里面竟加了这种东西。紫河车虽补，却性热，她体质本就偏燥，长期喝下去，怕是会气血逆行。</p>

“她们不敢明着害你，就用这些阴私手段。”阿古拉走到她面前，弯腰看着她的眼睛，“你想在这里活下去，光会算账还不够。”</p>

他的气息拂在她额头上，带着雪后的清冽。毛草灵忽然想起刚穿越时在青楼，老妈子教她的第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那时她只当是句俗语，如今才懂里面浸着多少血泪。</p>

“那臣妃该怎么做？”她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p>

阿古拉的指尖轻轻碰了下她的发顶，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做你想做的事，剩下的交给朕。”</p>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湖心，荡开圈圈涟漪。毛草灵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琉璃殿的梁柱似乎都不再冰冷。她拿起那张画着库房架子的纸，用朱笔在角落里添了个小小的太阳，阳光正好照在“香料区”三个字上。</p>

晌午时分，太医院的院判来了。老头背着药箱，进门就给毛草灵行了个大礼：“娘娘千岁，昨日淑妃娘娘宫里的人来取紫河车，老臣就觉得不对劲，正想禀报陛下，没想到……”</p>

“院判大人不必多礼。”毛草灵扶起他，递过一杯热茶，“您能及时告知陛下，已是帮了臣妃大忙。”</p>

院判喝了口茶，才缓过神来：“娘娘有所不知，这后宫里的阴私手段多着呢。就说那参汤，若是娘娘真怀上了，她们就会说您是用旁门左道得的龙胎；若是没怀上，长期喝下去伤了身子，往后能不能生都是未知数。”</p>

毛草灵的心沉了沉，原来一碗参汤里，竟藏着这么多弯弯绕绕。她忽然想起在青楼时，那些姑娘们为了争头牌，用的手段也差不多，只是那时赌注是恩客的宠爱，现在却是性命和前途。</p>

“多谢院判提醒。”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几种食材的搭配，“臣妃想做些养生的点心，您帮看看这些食材是否相冲？”</p>

院判接过纸，看着上面写的“山药茯苓糕”“百合莲子酥”，眼里露出赞许：“娘娘懂医理？这些搭配都极好，健脾安神，最适合秋冬食用。”</p>

“略懂些皮毛。”毛草灵笑了笑，其实这些都是她在现代看养生节目记下来的，没想到竟在这里派上了用场，“往后还要多请教院判大人。”</p>

院判刚走，阿蛮就捧着个锦盒进来，脸上带着喜色：“娘娘，陛下让人送东西来了！”</p>

打开锦盒，里面是支通体莹白的玉簪，簪头雕着朵小小的蒲公英，绒毛栩栩如生。毛草灵拿起玉簪，触手温润，显然是上等的羊脂白玉。</p>

“陛下说，这簪子配娘娘。”送东西的小太监笑着回话，“还说让娘娘别太累，库房的事让内务府派人来协助。”</p>

毛草灵将玉簪簪在发间，对着菱花镜照了照。镜中的女子，鬓边的蒲公英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竟比昨日那支赤金点翠步摇更合衬。她忽然想起阿古拉刚才的话，“做你想做的事，剩下的交给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p>

“阿蛮，”她转过身，眼里的迷茫散去，只剩下清明，“去告诉内务府，琉璃殿的小库房，下午就动工。”</p>

阿蛮响亮地应了声，转身跑出去时差点撞到门框。毛草灵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拿起案上的记账纸，用红笔在“琉璃殿”三个字旁边画了朵小小的蒲公英。</p>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棂照在纸上，将那朵蒲公英照得仿佛要随风飞去。毛草灵知道，这只是开始。后宫的路还很长，像这冬天的雪，看似平坦，底下却藏着无数陷阱。但她不怕了，因为她手里有算盘，有账本，还有支会随风飞翔的蒲公英簪。</p>

她要在这里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像模像样。就像那些被风吹到异乡的蒲公英种子，落地生根，开出属于自己的花。</p>

傍晚时分，琉璃殿的偏殿已经收拾出来。几个内务府的工匠正在搭架子，阿蛮领着小厨房的太监们清洗新送来的陶罐，空气中弥漫着松木和陶土的清香。毛草灵站在门口，看着这忙碌又有序的景象，忽然觉得，这琉璃殿，真的开始有了家的模样。</p>

远处传来报时的钟声，一下下敲在暮色里。毛草灵摸了摸发间的玉簪，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她知道，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或许有风雨，或许有阳光，但她已经准备好了。</p>

就像那刚出炉的千层酥，层层叠叠里，藏着的是韧性，是希望，是在异乡土地上，努力扎根的勇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