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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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害怕，怕到不敢听了，也不敢看了。</p>

更不敢被人知道她在这儿。</p>

要是他们看见了她。</p>

小姑娘隐约觉得，她这些穿着绣袍的叔伯阿公，她的亲爹亲舅舅，时时刻刻就要变成极吓人的东西。</p>

就像是井里的水鬼，巷道拐角的没脚鬼……</p>

黑漆漆的灶房里，陈皎儿觉出了血腥味，才发现是自己把一颗早就摇晃的乳牙给咬了下来</p>

她想缩到灶下躲起来，缩了又缩才想起灶君这个丑八怪根本不顶用。</p>

阿娘以前跟她说，灶君原本是位女神仙，要是灶君真是女神仙就好了。</p>

女神仙应该能救了阿娘。</p>

灶君不是女神仙。</p>

院子当中，罗庭昂与陈进学二人讨价还价，最终把罗庭昂替陈进学处置了罗九娘和陈皎儿的价钱说定在了六百两。</p>

“咚。”敲门声乍然响起，陈进学只当是叫来的帮手，几步走上前，将自家的那对开的黑油门打开了。</p>

“都已经谈妥了，立刻就能将人送走。”</p>

门霍然打开，一片亮堂堂的光自门外进来，连院子好像都变亮了。</p>

缩在角落里的陈皎儿听见一声巨响，吓得抱住了自己腿。</p>

没看见她爹被人一脚踹飞、倒跌好几步摔落在院子里。</p>

“陈家好大的威风，我远道而来，你们一杯待客的茶都没有，就指使起人来了。”</p>

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p>

穿着皂靴的脚迈过门槛，湖蓝锦缎袍下缘绣了一圈儿的卷云纹样，再往上是赤金打的貔貅并着同心样式络子垂在袍褶边，掠过腰间的革带、同样绣了云纹的缎面罩甲，众人的目光停在了来人的脸上。</p>

眉长而黑，应有春风日日修裁，目圆而明，是柔水洗过再借日月之辉，鼻子挺直，有明山奇峻之威，唇带朱晕，沾尽桃花千朵色，肤带莹光，梨花浸雨也应羞。</p>

他自门外来，似有金乌在身后相逐，将整个院子都照得比之前透亮。</p>

此人在院中站定，先对着一旁站着的罗五行了个半礼。</p>

“五哥，你独自来海陵，伯娘实在不放心，便寻我来作陪。”</p>

罗五郎罗庭昂早在看见他的时候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缩着脖子说：</p>

“十六弟，只是我三房些许家务事，……”</p>

罗庭昂的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被几个耳光子抽没了。</p>

“啪！啪！啪！”</p>

重新趴到门上的陈皎儿没看清这新来人的样子，只觉得他看着瘦削，但是手快得吓人，力气也大，才八岁的小姑娘从来没见人抽人耳光能抽的这么好看，手臂能抡得那么圆。</p>

把她舅舅那颗脑袋抽得像个听话的球，抽过去接回来，就是两个耳光子了。</p>

“呼”往自己泛红的掌心吹了口气，又转了转手腕子，这人似乎轻轻笑了一声。</p>

院子里像死了一样安静。</p>

他一脸寻常地对着其他人团团一抱手。</p>

“我家这位五兄从来是个糊涂人，里外亲疏从来分不清楚，这几年家业败光了，人也越发昏聩，大概是发了病。”</p>

说罢，又一抬手：</p>

“快把五爷带出去。”</p>

有三四壮汉立刻从门外进来，陈皎儿半个身子趴在门上，看见自己的舅舅那张白胖脸气得像个烧红的铜壶。</p>

“罗庭晖，你好大的胆子，我……我……”</p>

原来这个人叫罗庭晖呀。</p>

陈皎儿还在心里想着“庭晖”两个字怎么写，就见他侧身反手又是一个耳光当头劈下。</p>

她舅舅像是丧了家的狗一般嚎了一声，被人趁机用布条绑住了嘴。</p>

对了，她爹呢？</p>

被踹飞的她爹挣扎了半天才在地上坐起来，又被这人“嘭”一声地踹翻在地。</p>

仿佛一个脚垫子，被人直接踩了过去。</p>

“九姐，无事了。”</p>

陈皎儿只看见这个叫罗庭晖的人走到角落，过了一会儿，就把她娘从角落里稳稳地扶了出来，落坐在椅子上。</p>

小姑娘再也忍不住了，打开灶房的门扑了出去。</p>

“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