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补习班（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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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就是忽略了，从轮廓分明的一竖直线，扩大到朦胧模糊的似有似无。

固执地欺骗着自己内心的疑虑，不知道究竟是夜晚的景色迷昏了神，还是那时的酒格外香醇？

“陆队，有人命案子！”

电话里的声音很是紧急，可陆诚的脑子只在惊醒的一刹那，乍然清明。

放下手机后，他颓废地垂头，弯曲着身子，半眯的眼睛忽惊忽眠，忽眠且忽无力地歪倒，以一种奇形怪状的姿势又一次摔倒昏睡。

静谧的气氛里，陆诚手指微动，沉重的脑袋缓缓支棱起。

他肿胀的双眼皮，茫然地散视周围。

一拍大腿！

冲进厕所使劲抹了一把脸。水珠挂在他憔悴萎黄的面容上，陆诚依旧恍惚迷离。

对！

——我要去案发现场。

其实陆诚都能猜到炸弹掩藏的位置，客厅靠外的墙壁里。

因为他习惯性指责完方夏后就挨着他肩，走出了卧室准备离开，又看着其他警员纷纷退出。

差不多人群到达二、三楼时，五层突生剧烈的爆炸！

白墙和灰砖的冲破物，粉碎着滚落到楼底。不止一面墙，还有破烂不堪的断楼和支零破碎的客厅塌陷。

无妄之灾，对于四楼的居民而言。

陆诚知道他俩伏倒在餐厅位置，因为他拉住方夏说了些话，不过调侃的无聊话。

方夏还不耐烦极了，像是想早点完工休息的神情。

“干什么你？这你是不是不能喝啊？”

“我就说我肯定比你厉害，你还信不过我！”

他没理他。

静默的闭着眼睛养神。

陆诚沉甸甸的脑子濒临运转卡壳的节点，突如其来的爆炸来临之时，明明他细枝末节的筋脉全部清醒了。

陆诚下意识转向去护方夏。

——趴下。

然后……然后世界归于寂静。

然后……然后莫深的后悔和愧疚，倒灌了他的从头到尾。

他每一根头发的分岔和耸立的汗毛，追随这辈子弥足珍贵的生死之交。

他后悔酒精，

后悔说话，

后悔前半夜里他每一个个错误的选择。

他知道方夏不会怪他，知道梁勇在提刀而来的路上，知道自己伤势不重、幸甚至哉。

可不管是哪一分、哪一秒，他都无比地想回到过去，送给那时候的陆诚——

狠狠一巴掌！

……

他插着呼吸机没法说话，梁勇气鼓鼓地坐在陆诚身旁，先默不作声，阴恻恻的死盯了他足足十分钟。

陆诚直至被看毛了，也不敢有什么争辩的意思。

“这个爆炸已经连夜上热门新闻。”梁勇忽然开口，安静之中增添沉重。

“社会媒体大肆报道，给大众散播恐慌，而且更有甚者，洋洋洒洒地开始阴谋论。真的个个都以为自己是柯南呢。”梁勇继续。

他在心中嗤笑。

梁勇提议：“好了，现在说正事，我来问，你认为是对的，你就眨两下眼睛，可以吗？”

他乖巧地眨眨两眼。

“这场爆炸可能是意外吗？”

他不动。

“你觉得是人为？是有意为之吗？！”

眨两下眼，又眨了两下眼。

……人为……故意……会是谁如此狠毒？梁勇自言自语。

一个合格的刑事警，自然有许多种电光石火的猜想，可陆诚现在担忧极了方夏个那逞强的小子，再没别的其他心思。

想知道他……有没有？……渡过难关。

才好平复作为前辈、作为朋友、作为知己的愧疚。

陆诚全身麻木，说不出一个字的无力。

“想知道方夏的情况？”封闭的空间，连空气都滞留着不动，却回音起这样一问句。

又想起，梁勇也是一个格外了解陆诚的人呀。

……

如同咸鱼般毫无生气，一直默然的陆诚，突然有了强烈反响。

眨个不停的眼睛，梁勇瞅着都生怕他抽筋。

连表现心跳波动频率的线条，也渐渐越发上蹿下落。

“在你隔壁，还没醒，也没脱离危险。”梁勇说完便离去。原是探视时间到了。

陆诚的一颗心，不断不断往深渊跌去，东磕西碰陡峭的山壁。

……

自责，自责，自责。

“警队里不会责罚你，但以后，还是把酒戒了吧……”

*

第二天上午。清晨阳光明媚笼罩大地。

城市里忙忙碌碌的中年人，一辆辆车子阻塞交通，依旧拥挤的地铁车厢。

笑逐颜开的早餐店老板，东区菜场那沿边吆喝的卖菜人，摁着头直冲前方驶离的公交车。

女孩男孩无奈叹气，手中妈妈的爱心早饭已经凉透。

“叮当”咖啡店门轻轻被推开。

陈萱宁拎着一袋新鲜出炉的冰美式，阔绰地拦下一辆出租。

等放暑假的孩子们慢慢起床，城市外界的喧闹逐渐消失，街边只有越晒越烈的阳光。

几乎所有打工人，都加塞在繁华的写字楼里喘不过气。一亩三分地，艰难地为理想和面包奋斗。

警局。

赵蕾和老石早早便守在大厅，提心吊胆又翘首以盼地等待梁勇归来。

上午的日头偏离东边，往中心挪去，继续热情烘烤大地。温开水都已喝了一杯又一杯，左腿翘得麻了换下右腿，颠来倒去反复了好几轮。

望眼欲穿，但终于苦尽甘来。

梁勇的车缓缓驶入停车场，赵蕾和老石跌跌撞撞地追向他。

“梁，梁队。”赵蕾失声呼叫，那时旖旎的情思化为无尽的忧心忡忡。

“没事，没事，命大着呢，他俩没事！”安抚。

赵蕾和老石无疑是万幸的一批。

昨晚回警局的路上，赵蕾就收到了突发爆炸的消息，听着共车同事纷纷感慨自己运气，她就觉着心里格外堵得慌。

“梁，梁队……”

“好啦，安心工作去吧，他俩昂，马上就活蹦乱跳地回来喽。”梁勇制止赵蕾的话头。

擦肩而过，拍了拍沉默的老石的臂膀。

努力平常的走进局内，路过刑警队办公大区时，神色镇定，行走稳重，抚慰住所有心不在焉的警员。

稍稍松口气。

……

梁勇走进办公室拉开椅子坐下，掏出半宿未投掷一眼的手机，建设了半晌心理防线，尚有余悸地点开网络上关于爆炸的词条。

#洛城市第五妇女儿童医院附近突发巨大爆炸#

#老城区爆炸#

#爆炸已致5死46伤#

#爆炸现场两名警察受伤严重#

十二小时还不到，热门榜上相关词条就已有了整整四条。梁勇不得不感叹当今信息传播速度之快。

他一条一条点开查看。

从神情凝重到怒发冲冠。

【A：洛城最近是真不太平，一会儿德爱高中，一会儿又什么自杀，要我说就是那些警察办事不利！这次说什么我都要搬家。】

【b：同意A兄弟，看来也只有我那蠢婆娘会觉得这破城好嘞。】

【c：你们什么意思啊？没看见新闻说现场有两位警察同志受伤严重吗？就在这叨叨警察不行，我看你们挺厉害的，你们怎么不去拯救世界啊？**的。】

【A：c是小学生吧，小丫头还是好好去看你的一年级教材吧，哈哈哈哈哈哈。】

【洛城的警察在干什么啊？】

【对啊，天天看他们开车巡逻，不知道做什么事了。】

【会不会是私占公车啊？（捂嘴）】

【这年头感觉靠谁都没用咯，这样我以后还怎么敢放心睡觉？】

【！天呐！警察都能炸飞，那我们这些普通百姓不是更逃不过，幸好家没买在那。】

广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没有做到的正确养护皮肤步骤，你真的确定你不是其中一个吗？

我敢保证，这样护肤你才能越来越美白。亲测使用，绝对好评，自此用了这款精华，我才发现我的颜值居然可以如此惊人！

【d：各位同志们，我发现一个定律，即爆炸往往是多起恶性事件。简而言之，小亮预测，大概率会有下一场爆炸。】

【d：想知道什么？就来找小亮！小亮，你的百度百科。】

【A：真的假的？？那我要连夜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谁都不要拦我！】

【b：哈哈哈哈，你别逗了，我笑死了】

【E：话说为什么官方不说说爆炸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而且当时有警方在场就很微妙。】

【b：老铁的意思是……警察早就知道会爆炸？？！（震惊）】

【+1（震惊）（发抖）】

【！！！感觉好有道理的样子。】

【c：不是（捂脸哭）你们能不能带点脑子说话，警察有受伤啊有受伤！而且事情发生不到12小时，谁说官方一定会清楚真相呢？能不能常怀善意，不要无端揣测他人！（发怒）】

【A：怎么这么维护警察，你不会是警方的人吧？】

【b：是啊，你不会是警方的人吧？】

【对啊。】

【为什么要帮警察讲话呢？】

【奇怪的，蛮奇怪的。】

他（她）有气无力地放下手机，看着自己的言论被网友一条条质疑的评论吞没、沦陷，火冒三丈地关闭退出，切换另一个软件同朋友激愤吐槽：

“那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换网上他们就明白不了？”

朋友：“别生气别生气，你看，还是有很多帖子在祝愿保佑遇难者和警察同胞的。”

“还是有很多人明事理的嘛。”

……

披着A、b马甲的两个人，得意地注视着自己那栏的点赞量激增。

A轻碰碰b的酒杯，“不好意思，这一次是我领先了。”

b哈哈大笑，畅饮此杯，“朋友，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呀？都是咱俩共同的成绩。”

“哈哈哈哈哈哈……”若乌鸦天籁一般的妙音，成功熏臭了几只青蛙。

嘭！

梁勇一把捶在桌面！

气不打一处来。

他起起伏伏的胸膛像是蕴含了团能量鼎盛的炸裂光球，会自动顺杆网线，炸碎键盘侠的手。

不懂时务却指指点点，叫嚣的音量比任何时候都要响。

以为有这一口利嗓，便可喋喋不休，完全从个人孩童般心态出发。跌了面子，就要急急搬出退堂鼓，忙着吊唁自家老母的枯墓。

呸！

淬口好痰，请tA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