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更深的漩涡（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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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这是我送你的新八音盒。”

*

修罗场里，总有津津乐道的观众老爷，佯装着嗑瓜子的漫不经心，实则小眼神有一下没一下地瞟着这边方夏、陈萱宁、唐睿三个人的剧场。

“谢谢哥哥，只是……”陈萱宁动容地凝视他，他却生出了一种空落感。

唐睿期盼的神情冻结在神采奕奕的眉眼间。落寞孤寂的秋色，一片黄叶静悄悄擦过他的宽肩，兜兜转转，滚入烟熏火燎的万家里。

“对不起。”

她往后退了几步。

唐睿伸出挽留的手停顿在一半动作，一阵风吹过，吹起他长长的黑色风衣下摆。

“……”“我，你真……”

“我尊重你的想法。照顾好她。”后一句话是对方夏几乎咬牙切齿地说。

一个人，孤单的背影，灿烂的晚霞底下，八音盒撑得口袋鼓鼓的，揣着手，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方夏，别看了，走吧。”

陆诚真没想到这次最后居然是方夏抱得美人归，不等陈萱宁抬眼催他，抢先跺了跺发麻的腿，收敛起玩味的表情，跑下楼，一把揽住方夏的肩膀，“小子，就不打算等等我了呗。”

“热闹看够了没？陆诚，陆队。”陈萱宁冷着声音问。

下意识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哈哈，哈哈。”三个人先行回了警局。

远方，寂静巷子里，失去了陈萱宁的唐睿气急败坏地往砖墙，甩出无辜的八音盒，报废之前尽职尽责地发出一声尖锐余音。

闻之残酷的痛苦呻吟，突如其来悚然。

……

“梁队，我想重查一桩悬案。”

太阳光洒在热闹的都市，叮叮嗒嗒的自行车铃，小巧地走街串巷，又被庞然大物的公交车超过。

着装混乱的时节。你我穿着短袖招摇过街，妈妈在后头边骂边套上了外套……你瞧啊，裹了单棉衣的奶奶试图做和事佬。

陆诚难得一身正经的警服全装，严肃站立于梁勇办公桌前，无比认真地请示。

“继续说。”梁勇道。

有人永远年轻，有人永远在奔波。

刘边清终于在自己与自己约定的目标时间前赶回了警局，还带来万众翘首以盼的茅茜茜。

女生明显已经哭过一场，两个眼睛通红通红，眨巴眨巴着晶莹的眼球，让人不好开口告知她一些糟糕事情。

抽泣着眸边泪滴，“刘，刘警官，他……他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没用的默契增加了。

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缩着装自闭，脑电波里激烈的信号——小刘带回来的人，小刘加油！

刘边清心累地想瘫平，“茅女士，你先在这坐会吧。”

他也没办法，只能等陆诚或者梁勇出山。

“我们合理怀疑曾经那个凶手如今又现身洛城。”陆诚义正言辞的态度，有理有据，“可以将崔永次案、阮梅案、陈父陈母案并案为‘8·24特大刑事案’。”

热血沸腾，陆诚只觉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被点燃了。

宝刀未老，康复归来陆诚仍是侦破众多疑难案件的刑侦队队长。

“我们？你和方夏两人能算得上‘们’？”却在他师兄这，被噎得狠狠栽一跟头。

陆诚讪讪笑着。

我的确是有私心，但还好，也不多，就一点点。他心想。

梁勇一副吃透看准了他的模样，鼻孔轻轻出气“哼”地一声，“行了，你回去吧，我会考虑，另外记住，谢澄亭背后的团伙也在逍遥。”

“肯定。谢谢师兄。”陆诚配合地离开，还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关拢了门。

梁勇无奈笑了笑。转瞬变脸，投入严谨庄重的工作中，翻看桌面一张张白纸黑字的资料。

一阵微风送来一股桂花淡香，大开舒畅的窗户，温暖正适合人类的体感，明亮的询问室内，茅茜茜安安静静坐着。

虽然本分着，但话语里还是多加维护自己的男朋友，连连否认有关他的所有异常。

方夏算透了女人的反应，势在必得地翘起腿，神采飞扬，跋扈的情绪几乎是站到了桌子上破茅茜茜的防线。

陆诚也不知道今天方夏有如此高昂状态的原因。

“茅茜茜，你明白那些人遭遇了什么，对吧？”方夏好声好气问。

止不住颤抖的她，轻如蚊蚁的犹豫，被方夏突然发难地拍在桌面的一下巨响吓得魂溜走大半，更加颤抖。

“啊——”捂耳崩溃大喊。

陆诚怔怔地眼睁睁瞧见方夏起身，强硬地把茅茜茜逃避的手掰下来，不似以往和善，“茅茜茜，你明明什么事情都懂，可就是选择避而不谈。你以为不捅破，就是最好吗？”

“那为什么孟如伊还会自杀？”杀人诛心。

他平平淡淡的一番话，足够字字往茅茜茜心坎里扎，字字滴血。

女人脱力僵直在座位上，时时刻刻的蒸腾煎熬，仍然梗着脖子死活不认男友的处心积虑。

“通懿，他是好人，是守法好市民。”断不连音的话，一遍遍坚持。

倒真是个爱惨了人渣的绝佳女友的模范。

魏通懿，茅茜茜的男朋友，补习班笼络的新成员。一个本来就是靠坑蒙拐骗发家的无耻之徒，才有了自己的小型公司。

因为习惯性拖延纳税，这个公司一直都是税务机关心头里的一根老刺。而魏通懿是名单里的铁打老赖。

其实陆诚理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如许钰那般清醒自若，普通人一旦陷入补习班的圈套，就很难很难，再脱离。

那可是进阶版的pick-up Artist，搭配家暴和身心侵害。

以爱意之名的摧残枝茎，磋磨独立的自我，冠以忠贞不渝的名分。

但是今日方夏不饶人的严厉态度，着实有令陆诚感到瞠目结舌。莫非是为了陈萱宁？他只能往这方面猜测。

“茅茜茜，你近期没有感到浑身不舒服吗？”

“早晨总是觉得无力困乏、头脑浑浑噩噩的混浊？”

“常常腰酸背痛，明明晚上睡了一觉，但不适反而会加重。”

方夏一字一句的事实，让茅茜茜逐渐支撑不住，败下阵来的怯弱，却还是怎么也不愿意承认魏通懿是这样的人品。

桂花香的清风拂过她面，呆呆注视着指尖的一点殷红，苦涩得怅然若失。

自卑如潮水一般翻涌抵达茅茜茜的百骸。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感受，如今感受过了就再也不想失去。

讨厌这群打着正义幌子的警察，破灭她幸福美满的生活！

“本来明明可以……

明明可以……

当做不知道的。”

可以继续无睹身上的难受……可以装聋作哑地恩爱……可以隔着门无视男友的淫笑，心照不宣地同意。

她可以为了魏通懿的那么一点点像施舍似的关心问候变得下贱。

茅茜茜悲从心中来，看看外面的桂树枝繁叶茂的花蕾躲在叶片的庇护下，做着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嘲弄了自个痴念，到底是妄想，没法再自欺欺人。

方夏道：“行了，茅茜茜，从始至终，你分明就是什么都懂，无论是孟如伊还是魏通懿。”

像判官一纸罪状昭示她所有不堪。

红墙石榴花枯萎凋谢，风从其间飘来林木的芬芳，一颗颗半青半黄的饱满果实，是另一派秋冬丰收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