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极致（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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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手摸你的眼睛，太冷了。倘若你的眼睛这样冷，有个人的心会结成冰。”

*

偏灰的水泥地，一地五彩缤纷的糖纸，风吹远了蜷缩的几团，摩擦着地面的剧烈。

方夏在想这些画面，百无聊赖地踢开地面的落叶，原地踏步在圆圈中。

“这是谁家小孩？怎么乱扔糖纸呢？”在警局外小道，环卫工人埋怨道。出发时，方夏留心多瞥了两眼。

哪有什么谁家小孩呢，是嗜糖如命的那个她吧。

摩托车开足马力驰过身旁，刮起一阵狂风，飞扬在脑后的灰尘，方夏甩手拍散面前不干净的空气。

忽然留意到宋见秋走出了百货店，眼疾手快地闪身遮挡。

探头探脑瞟了两眼，宋见秋并没有发现他，揣着口袋自顾自地走着。

方夏又赶紧跟上几步距离，冬日的大太阳像极了一个巨大的骗局，明明那么耀眼，那么刺眼，却又是纸糊的般，挂在天上忽悠小孩子。

冷清的街道，没几个人，没几家经营的店。

宋见秋拐进了旧小区，墙面上印着一个个大红色的“拆”字。

人一靠近，风烛残年的楼道灯“刺，刺刺啦”地接触不良，刺啦了半天也没有亮起灯光。

方夏看着宋见秋进了楼，杵在楼下掉了一块大半墙皮的红砖上，偏着脑袋在冷风中，忽然有感而至地打了个哈欠。

望向四周，这一路跟踪宋见秋，没有发现她所说的坏蛋，倒是脖子稍稍有些酸痛。

他边摇头晃脑地拉伸着，边左瞧瞧右看看，无意打眼，瞥到附近路牌上，一个熟悉的地名。

方夏走近，定睛看着出神，深蓝色的路牌下一张专注的脸。

又望回宋见秋进入的老楼，若有所思，犹豫过后，毅然决然跟随着路牌指引的方向，迈开步子。

慢慢的，旧小区被抛在了脑后，却越来越接近，方夏所想的地点。

郁郁葱葱的深林之下，渗着拿人的丝丝寒冷。

果然，果然啊……方夏摩挲下巴，给自己一个肯定。

“我走在回去的途中，因为注意着安全，我走得很慢，很谨慎。”他脑海传出这句话。

乍一听，什么问题都没有，可是方夏重新回望一步一步走过的路，枯燥的街道和半店半家的生活气息。

“为什么？”“为什么？”宋见秋的家与阿香山如此靠近，而且究竟，她为何要在大晚上上山去？

方夏苦思冥想，走回了出发的原地，重新靠回那面掉了大半墙皮的红砖墙。

冷清的街道上依旧没什么人走过，寂静的环境仿佛与世隔绝，偶尔陈旧发黑的墙里传出几声穿透力极强的争吵。

涌现了一段音乐，他哼着小调，手指有节奏地敲打，踱着步子，左右来回，颠来倒去。

脚尖踢到一个圆鼓鼓的可乐易拉罐，“当当当”顺坡咕噜噜滚远，方夏停了口中的小调，盯着它陷入出神。

难道？难道……！

突然凝聚起注意力，微瞪那幢楼，“刺，刺刺啦啦”的楼道灯，电压不稳地频闪着亮光。

一个箭步冲到楼下，稍稍地观察了下左右，踩上台阶。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你好请问，你认识宋见秋吗？”

“打扰了，你知道有个邻居叫宋见秋？是个女孩子。”

“宋见秋，听说过吗？”

……

……

“啊，我知道，小秋姑娘嘛，你找她吗？她不住在这里的。”

“什么？可，可是我有个地址，上面写的是这。”

“小秋姑娘从前是住这，但几年前爷爷去世，她也就搬走了，去哪了我也不知道。”

“爷爷？”

“谢谢大娘了。”

“哎？你为什么找她呀？我听人说，小秋姑娘是个可怜的弃婴，你……”大娘端了端老花镜，凑近看。

“你，你不会就那个丢弃她的坏透了的爹吧！”

“——啊！？”

“大娘，我，我才26岁呀，这，怎么可能呢。”

方夏心有余悸的，尚且恭敬地关上了门，哭笑不得地叹口气。

所以，宋见秋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相信自己的跟踪水平，对方肯定没有察觉。既然排除了这项，那么，那么……

方夏摩挲着下巴，细细密密扎手的胡茬，在楼房下来来往往地踱步，冷风时不时擦过他笔直的小腿。

飞扬开的外套两边，百思不得一解，洋洋洒洒的苦恼。

手指不自觉地敲打起裤腿。忽然昏暗的底层楼道内深处传出动静，方夏缓缓靠近，贴面一记杀！

吓得他心肝直直发颤，再看一眼，对方似乎也给吓得不轻。

是个五十几岁的妇女。

“您，您好，这些从哪来的？”方夏指着她手里提着的新鲜青菜。

妇女警惕地瞥着他，“后山上。”低低说完后，就抱着菜快速转进楼梯，迅速的小跑不见。

“后山？”方夏念叨念叨，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昏暗的前路。

明亮明亮的光圈，是昏暗中唯一的亮光。

很快，或许不到一分钟，方夏估计着。他穿过了狭窄闭塞的地下室，一方未曾见过的天地，平地上许多水泥袋、建筑废材堆叠。

最关键的是，一条人为走出的小道。

歪歪扭扭，延伸入越来越凉嗖嗖的深林，是阿香山。

……

方夏摁灭了手机屏幕，放回口袋，朝返程的道路沿一块块深蓝的路牌指引，下了一个坡，还没有汇入繁华的主路。

脑子里原先的音乐又涌出，他又开始不自觉地哼起调调，把一首流行歌哼得懒懒散散。

天清云白的时光，忙里偷闲出一点悠闲，走在偏僻的人行道，仅允许一辆车通过的单行线，简朴也有份安宁。

“嘭！”

他收回未落地的脚，心有余悸极了，抬起头查看旁边楼房。

丑陋的阳台上，冷清清的两块布摇曳。

空荡荡，好像原本稀少的人烟更加更加减退了许多。

一地陶瓷的花盆碎片，混有泥土，混有湿度，狠狠地瘫倒在脚边。

依旧天清云白，一只鸟儿飞过头顶，方夏扭了扭手腕。

正面迎上一帮街溜子的混混，“喂说你呢，有钱没？给你爷花花。”狂得很的欢声笑语。

方夏愉快地也笑了笑。

“你笑什么？”拖腔，混混们问。

他咽了口口水，露出笑得阳光的面容，“对不起，太好笑了。”

眼神一变。

“兄弟们上。”混混头子大喊。

一番实打实到肉的搏斗，方夏似乎明白了这片大多店铺都关闭的原因。

推了在垃圾桶一个金属角，吃痛，一片狼藉的糟糕，方夏手上动作丝毫没有放松。

卸了这手里的刀，又踢开那正欲使暗手的人。花花架子。

轻松的完全压制中，忽然冒出一柄冷刃，削铁如泥般的银光，跟混混手里的刀都不同，冷不丁划至面前。

来不及格挡中，他又分出心踹开另一边涌上的小混混，“嘶……”顷刻，瞧见掌背一道血淋淋口子。

血腥味，吓退了其他混混，只剩下那个人。

方夏躲闪着对方激烈的进攻，全黑的帽子和口罩遮挡完全了面容，只有一对明亮的眼睛。

下手又快又准，又狠又毒。

方夏被逼得连连后退，脑海里，快速盘算着应对办法。

眼见这，就要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分！

对方似乎有着极强的判断力，三下五下，就把方夏逼进了无可还手的死局！

再等方夏，从混混们的插科打诨的干扰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右手手臂的外套棉服已被划了一大口子。

轻盈、柔软，飞扬起的棉絮……

白花花的遮挡了视线。

一道平白无故，还闪着太阳刺眼的光的银白色，堪堪擦过脸颊，往脑后直直冲去。

惊浪起！陡然冷汗……

“喂！”

“别动，警察！”

作鸟兽散的乌合之众，方夏还想挣扎一把，企图留住那个人。

结果，手掌又“光荣”添一道血口子。

刘边清扶住了脚步虚浮的方夏，陆诚疾速地追赶那个黑影。“你们可总算来了。”

“闭嘴，给我看看伤。”刘边清伸手想扒开他的手，看看脖子的刀伤。

方夏一让，抽离刘边清的搀扶，“哎呀，没事，小伤。”

“你怎么样了？”陆诚走回，喘着粗气询问。

方夏道：“没有抓到人？”

陆诚：“训练有素，而且好像很是熟悉这里的地形。”

“是，跟他对招的时候我也感觉到了。”方夏答。

“伤口呢？”

他轻蔑一嗤笑，“小伤啊，包扎一下就好了。”犟鸭子嘴硬。

刘边清只是没说，他右手掩盖的地方正在源源不断渗出鲜血，欲言又止。

最后把去往医院的油门踩上了天。

……

“——啊——医生，能不能下手轻点？”龇牙咧嘴。

“直接包扎吧，就别消毒了。”诚恳的恳求。

门外听了个全的陆诚和刘边清，无语地嘲笑着，“还能叫。说明还真是没什么事。”

“什么没事！”裹了一层纱布在右侧伤口的方夏，往左歪着脖子，不服极了，“那医生下的死手摁我伤口！”

“可真疼啊……”咬牙切齿的回味。

“行了，没事就赶快走，把你电话里说的新疑点汇报汇报，另外王珂橘出尸检报告了，回去听听。”

“我的天呐。陆诚。”

“你怎么有了一种地主剥削劳工的风范。”

陆诚起身，居高临下看他，“是啊，你不就是本年度最佳劳工嘛。”

“可恶。”又一次咬牙切齿。

*

他摘下全黑的口罩，甩了手套，黑帽下他明亮的眼睛，气愤地冒出了火星。

“方、夏。”

……

安静慵懒午后，各司其职，“陆队，小夏。”有人招呼道。

“哎！”跟在他俩身后的刘边清抗议，“陆队，小夏，都叫了。那我呢？没看见我？”

方夏扑哧一笑，扯到脖子的伤口，嘶声，触碰安抚。那人白了刘边清一眼，“赶紧开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