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西风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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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奈下了榻，拿起铜镜仔细端祥自己的脸，青淤已消退，没有留下一点伤痕，肤色完好如初。

百里郎中的祛淤膏还真的不错，她满意地笑了，脸上现出两个梨窝。

七爷进屋走到她身后，俯身在她耳畔悄声说：“我要出去一下，晚些时候回来。”

月娥没有出声，点点头，明白他不想让外间人知道屋里还有一个她。

七爷和一群人离去后，月娥到外间叫两个婢女去搬进来浴桶，木盆。

如今的婢女，内侍们全都对她恭敬有加，不敢拂她半点意。没有召唤，不会随意进里屋打扰她。

她洗净长发，又泡了很久的澡，感觉浑身舒坦了。

她随意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及地长袍，披散着一头柔顺的墨发，走出屋子。

来自天边的晚风温柔，飘渺。吹拂着她的长发从明月般莹白的脸庞飘过，在空中飞扬。

一袭月白色长袍在风中翩然起舞，衣袂飘飘。乏着银光的绣花鞋轻轻点在地面上，步步生莲。七爷说过，她可以在府邸任何地方散步。

她走到乔木树下，面前突然出现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与她怔怔对视。少年公子的脸色绯红到耳根，慌忙垂下头，揖了一礼。

月娥礼貌地点点头，淡淡一笑，转身往另一边走去。她不愿再碰到其他男子，没了兴致再散步，便往回返。

少年公子站在夜色下悄悄目送月娥远去，直到她进了那边的屋子。

他叫桑嘉，是七爷的大哥耶律欣宁的长公子。今日和闻讯的一众亲友家眷赶来边城，迎接七王爷返回国都。

这座边城行署府邸大堂此时正热闹非凡，院中到处挂着灯火通明的大红灯笼，婢女仆从端盘拿碟，穿梭不断。

桑嘉坐在宴席上，与亲友们喝酒猜拳，尽兴恣意。酒过三巡之后，出来方便，在院中闲逛一下，遇到了月娥。

喧哗的大堂上，七爷坐在正上方的食案边，案桌上摆着大盆的肉，盛满了大碗的酒。

座下两边各排了十多张食案，席间除了七爷的小堂叔，还有他的大舅父和两名表兄弟，两名皇侄等亲眷，其余都是得宠的文武官员作陪。

中间舞池里有歌伎正在献艺助酒兴。两名身穿紧身衣的西夏舞娘，露出一截浑圆的肚子，上面挂满了饰品，正在卖力地跳着肚皮舞。伸臂，扭腰，摆臀，腰身时而前趋，时而后仰，一会儿跳跃，一会儿转圈，衣袂随着身形的旋转而舞动。

两个舞娘画着浓装，顾盼之间，眸光流转，极尽妩媚，极尽鲜妍。

一曲舞罢，赢得宴席上的贵人们掌声雷动，高声喝彩。

又有几名歌伎腰上绑着小鼓，边跳边敲，轻盈灵动，到每桌贵人面前行礼助兴。一时间，席桌上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七爷的大舅父举杯上前，向他行礼敬酒，高声道：“祝七王爷安康吉祥！”

七爷笑笑，回了个礼，与他满饮了一大杯酒。

桑嘉举杯，恭敬向前，给七王叔敬酒，两人咕咚咕咚喝下，连饮三杯。

亲友们唯恐落了后，纷纷向七爷敬酒，说着奉承的话，七爷来者不拒，豪爽的一饮而尽。

与许久不见的亲友重逢，七爷喝得高兴，酒酣耳热，使他的双颊晕染。可能是许多天滴酒不沾，他有些不胜杯杓。

突然“噗噗”的声响在空气中极轻极凌厉地袭来，他偏头急避。身边内侍闪身上前，遮挡住了他的身体。

内侍胸口正中一道暗器，立刻倒地不起。尽管这样，七爷右臂还是中了一箭，鲜血直流。

“抓刺客！”七爷厉声大喊。

他座下的大舅父和两位表兄弟吓得扔了酒杯，扑上前去将他团团围住在中间。

“速拿刺客！快唤郎中！”大舅父怒声大吼，气贯长虹。

无数的侍卫兵士涌进了大堂，刚刚还歌舞升平的大堂，顿时一片乌烟瘴气，杯盘狼藉。胆小的官员们怕祸及身，抱头鼠窜，寻找藏身之地。众人互相拥挤踩踏，尖叫声，哭喊声乱成一团。

月娥坐在榻上，望着窗外的明月出神。突然从窗户外跳进来一个人，他见到月娥愣了一瞬，转身将窗户关上。

“抓刺客…”远处有呼喝声传来，显然是侍卫们在四处追捕什么人。

月娥脊背挺直，静静地坐着没喊，没动。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悦，冷冷地直视面前的黑衣人。

来人大概是知道月娥不会伤害他，直接走到榻前坐下，安静地回视她。

门帘外传进来两个婢女嘀嘀咕咕小声的谈笑。

他是辽人要抓的剌客，月娥就不会当他是敌人，反而生起了同情心。她伸手扯下他脸上的蒙面巾，来人没有阻止。

四目交加，月娥一怔。他是方才在园中相遇的少年，他羞赧地低头有礼，使月娥有印象。

月娥来不及细想，飞快地从枕下摸出面具给他戴上，又拿起随手放在榻上的睡袍给他套上。抽去他的发簪，用手指梳理了几下他的头发，一头瀑布似的墨发披散下来。月娥拿起榻上的书，放在他怀里。

外面的闹腾声逼进了屋子，月娥几眨眼功夫做完这一切，快速钻进了对面的床底下。

外屋的门被推开了，进来几个侍卫在叽里呱啦问话婢女。

一名婢女掀开门帘，对着榻上看书的娘子一指，两名侍卫在门口往里间瞅了几眼。

另有两名侍卫进了里屋，眼睛滴溜溜地将屋子四处扫了一圈，对着榻上看书的娘子看了一眼，拱手退了出去。

过了一阵，外屋的门关上了。月娥从床下爬出来，熄了灯，走过去轻轻推开窗，往外看了一下。窗下一片昏喑，院子里有不断晃动的灯笼。

她走到榻前扯了他的面具，脱下他的外袍，将发簪发在他手上，指向窗外。

坐在榻上之人看了月娥一眼，眨眼功夫就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月娥走过去关上窗，换上睡袍躺在榻上，心开始咚咚地跳。她很郁闷，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不知七爷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