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蠕动的地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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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小插曲后，他们加快了速度，果然，一路上再没有遭到袭击，倒是沿途捡了不少变异动物的尸体，省得他们打猎了。

几天后，全员抵达了小镇，楚星洲早已经等待多时。

楚星洲的阵容绝不比容澜小，当全员会合时，简直像万妖王国的冰雪宴会，天上盘旋着各色猛禽，地上纵列着巨大的猛兽，百来号人全副武装，每个人都拥有猎杀末世怪兽的勇气和力量，他们豪气万丈，他们整装待发。

易东派出一队小蝙蝠，把一幅三米长的手绘地图展开在半空中。那是一副看上去粗糙，实则非常严谨的地图，清晰地标注了各种怪物的群居地点，和一条蓝标路线。地图上还有两个显眼的红点，其中一个在市中心，另一个则相距很远，被包裹在一团黑斑里。

孙先生朗声道：“动植物分布都是有规律的，它们有很强的领地意识，这条路线是我选出来的相对安全的一条，格尔木地广人稀，因为傀儡玉在市中心，所以大部分市郊地区，变异动植物的分布相对疏散一些，我们可以避开，运气好的话，在进入市区之前，我们只会碰到十拨成规模的攻击，所以到达市里之前，我们应该是安全的。”

众人看着地图上的手绘动物，想着跟它们“短兵相接”将是怎么一番场景。

孙先生续道：“第一枚傀儡玉就在这个区域，这里是地龙出入地表与地下的入口之一，我们怀疑傀儡玉很可能在地龙的窝里，也就是说，它可能在地下，这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

见识过蚯蚓的变异人脸色都不太好。

“另一枚傀儡玉。”孙先生指了指那块黑斑，“在禁区，至今没有人真正进去过，禁区面积不大，如果我们进去了，不难找到，难的是活着出来。”

那黑斑如同黑洞一般，越盯着它看，越让人感到呼吸困难，那里面埋藏着多少恐惧和绝望，只有真正进去才能了解，他们会在里面找到末世的秘密吗？他们能带走傀儡玉吗？他们能活着出来吗？

孙先生又讲解了具体的作战计划，例如如何分组行动，哪队主攻，哪队掩护，撤退路线，备用路线，应急情况，一一安排妥当，他们在寒风中站了一个小时，却没有人觉得冷，即将而来的战斗让他们热血沸腾。

最后，孙先生高声一声“出发”。寂静的小镇沸腾了！

三个脑域进化人和丛夏是他们的重点保护对象，这四个人攻击力差，偏偏又极为重要，因为安排在队伍中间。

小镇距离市中心有八十公里，为了绕过一些危险的群居动物，他们要多走一倍的路程。此时风雪大作，寒流刺骨，气温已经降至零下四十五度，举步维艰。

出发后第六个小时，他们碰到了第一拨攻击，是一群平均身高超过六米的野驴，末世之后，很多食草动物被环境所迫，快速进化出了杂食、甚至肉食动物的捕猎器官和消化系统，这群野驴就进化出了锋利的牙齿和比铁还硬的四蹄，当几十头野驴疯狂朝他们冲来时，他们的队伍被拦腰撞散了。

孙先生早有准备，让一分队和二分队回击，其他人继续往前走。

这两队分别由光明城和玄冥城的二阶变异人组成，每队七人左右，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全都有，很快就将野驴分散了，逐个击破。

第一个白天，他们遭遇三拨攻击，均安然度过，晚上扎营休息的时候，他们不敢生火，只能啃干馒头和腊肉，互相拥簇着取暖。

丛夏挨在成天壁身边，把酒壶递给他：“来，热乎热乎。”

成天壁喝了一口，把酒壶传了下去，柳丰羽猛灌了一下：“痛快！这酒烧心烧肺的，一下子就暖和了。”

唐雁丘担忧道：“晚上不能生火，我担心有人或动物会冻死。”

庄尧道：“没办法，如果引来太多东西，死得更多。”

邓逍整个身体窝在阿布的毛里，依然冻得直抖，他哭丧着脸：“我觉得我就会冻死。”

丛夏拍了怕他的脸，安慰道：“别瞎说，我会给你保持温度的。”

“可你要睡觉啊。”邓逍颤声道，“我、我的身体无法恒温，这样下去我要冬眠了。”

丛夏把能量注入他体内：“大不了我白天再睡，你撑住。”

阿布“喵”了一声，把身体蜷缩得更紧了。邓逍终于渐渐暖和了起来。

这一晚过得出乎意料地平静，只是一觉醒来，他们发现一只林雕冻死了，这只林雕因为怀孕身体虚弱，没能抵抗住严寒。没想到，进入格尔木后的第一场死亡，不是来自可怕的变异动植物，而是无处不在的低温。

从小镇到格尔木市里，他们足足走了四天，这期间他们遭遇了九次攻击，损失了两只变异动物和一个二阶变异人，十几人受伤。最后一天晚上，他们已经不能睡觉，临近市里，变异动植物的活动很频繁，他们准备挨到天亮就发起进攻。、

这一夜异常地漫长。

六人窝在阿布的肚子上，小声说着话。

柳丰羽问：“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在哪里来着？”

丛夏道：“A市嘛，暖暖和和的。”想起科学院温暖干净的房间和热腾腾的饭菜，他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前年呢？”

“在去A市的路上。那时候也很冷，不过跟现在比差远了。”

柳丰羽窝进了唐雁丘怀里，轻声道：“你两年没回家了，想不想？”

“想，我跟家里一直保持通信。”当然，是他来青海之前。

“如果这次咱们能出去，我陪你回家看看吧。”

唐雁丘笑道：“真的？”

“反正飞过去很快，不过一定要暖和的时候去啊。”

成天壁道：“万一不再暖和起来呢？”

邓逍颤声道：“成哥，你别吓唬人。”

庄尧小声道：“他没吓唬你，如果南极冰川继续扩散，地球就要进入寒冻期，春夏就要不存在了。”

丛夏不禁握住了成天壁的手，成天壁更加用力地回握，掌心与掌心的距离就是心与心的距离。

柳丰羽低声道：“就算再没有暖和的时候，我也陪你回去。”

唐雁丘轻柔地“嗯”了一声，偷偷将柳丰羽抱得更紧了。

破晓的第一缕光划破了灰暗的天空，借着这暗淡的光，他们眺望远处残破的城市。

战斗开始了。

队伍被分成了三支，一支以丛夏、孙先生为主，是寻找傀儡玉的主力，配备了成天壁、楚星洲和黛奎琳三个自然力进化人，另外两支负责掩护，分别是沈长泽、容澜和姚潜江、吴悠，每个队伍人数在四十左右。他们按照孙先生划定的路线，兵分三路朝市里进发。

坐在阿布身上，丛夏沉声问道：“天壁，你在市里都看到哪些动物了？”

“牦牛，藏獒，猞猁，狼，豹，很多东西。”成天壁脸色沉重，“还有蚯蚓。”

“如果李警官在就好了。”丛夏叹道，“他在的话，肯定能克蚯蚓。”

楚星洲道：“你们说的是那个土自然力进化人吗？”

“对，他能操控土石，也能制造地震，如果地底真的被蚯蚓挖空了，最好来个天塌地陷把它们都活埋了，让李警官元素化后下去拿傀儡玉。”

庄尧讽刺道：“计划很完美，可惜他不在。”

邓逍眺望远处，突然惊悚地叫道：“我靠，你们看！”

城市的面貌已经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他们顺着邓逍的目光看去，一条灰色蠕虫状的“大蛇”崛地而起，蜿蜒地身体蹿上百米高空，试图吞食路过的一只飞鸟，那只鸟灵活地闪开了，“大蛇”狠狠砸回了地面，轰然巨响，扬尘百米。

孙先生道：“这么快就见到了。”

丛夏吞了口口水，心惊肉跳。

“蚯蚓因为体积大，所以行动迟缓，捕猎能力较弱，对付它们一定要速度快。从格尔木取走傀儡玉，你们要做好摧毁整个城市的准备。”

看着地面上再次崛起的蚯蚓、空中盘旋的巨鸟、奔驰的大型变异动物，众人深知孙先生的话半分没有夸张，天上、地下、地底，危机四伏，他们要完成任务，必须摧毁整个城市！

地面传来一阵异样的震动。

沈长泽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前方有野牦牛群，你们不要停，往前冲。”

很快的，他们就看到城市里冲出来一群牦牛，平均身高八米以上，牛角粗长有力，牛毛扫雪前进，它们四蹄奔袭，脚下的地面跟着猛颤，遥遥看去，有千军万马之势。

“阿布，加速！”

阿布大叫一声，作为领头“猫”，和庄尧一起肩负着带路的责任，听到命令，它发狂地朝市中心冲去。

前方三百米，龙血族和光明城的人已经开始了厮杀，一时间，刺目的白光伴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席卷整个牦牛群，牦牛发出愤怒的叫声，成群地冲进队伍里，一只平原狼异种人闪躲不及，被牦牛角刺中，顿时血流如注，若不是有能量防具阻挡，那牛角必定穿胸而过。能量防具的防护能力，跟攻击力度有关，也跟使用者的能量有关，使用者能量越多、越强大，能量防具所发挥的作用越大。一只秃鹰展开翅膀，灵活地飞到牦牛背上，狠狠啄瞎了它的眼睛，单鸣骑着黑熊，扛着机关枪专挑牦牛的脸扫射，十几吨重的庞然大物不断倒下，单鸣哈哈大笑：“这他妈可比什么游戏都刺激！”

容澜化作一道白光，在牦牛群里肆虐，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沈长泽则挑了一只体形最高、最壮的牦牛，用熊熊烈火烤灼它的皮毛，它疼痛难当，疯狂地想把沈长泽甩下去，沈长泽死死抓住它的角，操控它去撞击其他牦牛，这只牦牛可能是牛群首领，它一毫无章法地乱撞，整个牛群溃不成军。

乱局之中，人人自危，唯恐被疯了的牦牛踩个稀碎。

阿布绕过战场，从侧边冲入了城市，九江郡和冰霜会的人紧随其后。

经过沈长泽身边时，丛夏失神道：“沈少校的火焰颜色又变了。”初见沈长泽，他的火焰颜色是橘红色，温度约八百摄氏度，现在的火焰颜色已经呈现一点点金白，温度至少在一千二上下。

黛奎琳叫道：“你们先走，有人受伤了，我去看看。马克！”

马克西姆抱住黛奎琳，从一只平原狼坐骑上跳了下来，落地的瞬间，两米高的壮汉变成了一只雪白巨大的北极熊，一巴掌将一只比他高了一头的牦牛拍倒在地。他背着黛奎琳，往战斗中心跑去。

几只牦牛陆续朝他们冲来，唐雁丘一箭一只，利落地清扫前进的道路。

有了沈长泽和容澜的掩护，他们轻松地冲进了城。此时他们所处的位置，离傀儡玉仅有不到六公里，但这一路注定要用血肉铺就。

格尔木比他们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座城市都要惨烈，放眼望去，找不到一栋框架完整的建筑，地震摧毁了它的基础，变异动植物夺走它的人气，他们看着不断涌来的饥饿的庞然大物们，顿时有种回到了侏罗纪的错觉。

这是人间吗？！

丛夏曾以为任何景象都吓不倒他，但当成百上千的巨型怪物张着血盆大口、潮水一般朝他们涌来时，他发现自己错了，他吓得心脏快要不会跳了。

阿布惊恐地叫了一声，身体猛往后缩，尾巴高高竖了起来。在来青海之前，它没见过块头比自己大的生物，但在这里，它只能算中高体型，首先的一只黑色藏獒，阿布甚至只到它下巴！

不只是阿布，他们身下的变异动物都恐惧地往后退，人类尚能伪装情绪，它们却不会。

庄尧抓着阿布的耳朵，安抚道：“阿布，别怕，别怕。 ”

柳丰羽的声音都变了：“要、要命啊……”

成天壁化作一道劲风，朝那只藏獒卷去，大块头跑着跑着，突然脖颈一凉，仿佛电影在慢速播放一般，它的身体往前冲，斗大的脑袋却落在后方，风刃的余威斩过藏獒，又将其身后十数只野猫野狗切成了两半。

吴悠在对讲机里说：“你们退到后方，我们来解决它们。”

九江郡和冰霜会的人已经追了上来，经过他们身边时，吴悠突然伸出一只冰冻巨手，抓起丛夏放到了自己身后：“借用一下。”

姚潜江盘旋在空中，喝道：“来吧！”他大吼一声，半空中突然洒下倾盆大水，像一张弥天大网，将那些怪物笼罩其中，雨水被吴悠速冻成冰，冰块粘住它们的皮毛、四肢、尾巴，让它们的行动变得迟缓。

丛夏赶紧给俩人补充能量。

还未等它们有挣扎的时间，成天壁化作旋风刀，在怪物群中穿梭，所到之处哀嚎遍野、血肉横飞，楚星洲的身体飘浮了起来，闲庭漫步般在怪物群中晃了个来回，许多怪物的骨骼硬生生被压垮，强壮的身体变作一坨坨烂肉，死状极其可怖。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识楚星洲的实力，这就是重力，哪怕再坚硬的骨骼、再强壮的肌肉都无法承受！

扫除第二拨障碍后，他们继续往前冲。

此时，沈长泽和容澜等人也追了上来，他们有几人受伤，均被黛奎琳和丛夏救了回来。

三股力量会合，实力大增，他们势如闪电，朝市中心冲去。

大地再次颤动起来，身后传来轰响，回头一看，一条足有火车那么粗的腔肠软体生物从地底冲了出来，开开心心地吞下他们留下的一地尸体，顺便把一面墙和大量的土也给吃了下去。

孙先生高喊：“快跑！”

那大蚯蚓自己吃完不够，还呼朋引伴，顿时，整个城市都地震了。脚下的泥土不断被翻拱，地表开裂，残垣断壁水泥石块乱飞，他们心惊胆战地往前跑，既要注意脚下又要注意头顶，即使身处零下四十度的低温，他们依然冒了一身冷汗。

小舟心惊肉跳地说：“它们不会追我们吧？”

庄尧道：“当然会了，我们一身血腥味儿，它们都饿坏了。”

柳丰羽叫道：“不是说很多东西在冬眠吗？！”

宋祁笑道：“是啊，你没发现蜥蜴、蛇之类的冷血动物没见着吗？尤其是吃人的植物大多都睡着了，暖和的时候，这里还更热闹。”

丛夏不敢想象，如果这里所有变异动植物都苏醒了，会是怎样一番群魔乱舞的情景。

不出所料，地龙没吃饱，追着他们来了。回头望去，只见三条灰色火车头蜿蜒着软趴趴的身体朝他们爬来，它们笨重迟缓，但架不住块头大，一下能拱出几十米，眼见就要追上他们了。

容澜道：“我和沈长泽来解决，你们继续前进。”

俩人飞向大蚯蚓，沈长泽燃起一面巨型火墙，阻拦它们的去路，蚯蚓怕火，动作果然慢了下来，试图钻入地底。容澜化作激光束，从天上劈下一道光剑，硬生生在一条蚯蚓身上开了个大口子，褐色的浓浆喷涌而出，分不清是内脏还是寄生虫，恶心透顶，更不可思议的是，另外两条蚯蚓竟开始吞食同伴的体液，看来它们真是饿坏了。沈长泽瞅准机会，把那两条蚯蚓的脑袋也包进了火团里。

受伤的蚯蚓疯狂扭摆身体，攻击容澜，容澜光速闪躲，继续攻击，不消片刻，那条蚯蚓就千疮百孔，满身流脓，但被切掉的肢体依然活蹦乱跳，仿佛有着无限的生命力，看上去又恶心又可怖。

被烧得满地打滚的两条蚯蚓纷纷钻进了土里，试图隔绝空气自救，容澜趁机补了数刀。

解决了三条蚯蚓，俩人飞了回来，他们能量消耗都不小，丛夏立即给他们补充能量。

地面上的动物忌讳蚯蚓，没有贸然靠过来，天上的飞禽开始对他们发起进攻了，它们的速度实在太快，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坚硬的喙和锋利的爪子只要擦碰到就是皮开肉绽。

易东的身体化作无数蝙蝠，和猛禽缠斗起来，队伍里的变异禽类都参与到了战斗中去，姚潜江把周围的鸟都吸成了肉干，唐雁丘箭无虚发，成天壁拿出风炮，一炮能轰死两三只，单鸣和其他持重武器的人的子弹声不绝于耳，打得羽毛满天飞。

他们离傀儡玉又进了一步，再进了一步。

飞禽的袭击还未结束，一大批走兽再次来袭。被血腥味儿吸引而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们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所有人都已经杀红了眼，见什么打什么，从他们进入城市开始，片刻没得闲，短短六公里的路程，他们走得浑身浴血，走出了一条修罗之路。眼看着一些人受伤倒地，丛夏和黛奎琳却无法救治，因为他们一旦停下，被淹没的就是他们。

洪流一般的攻击此起彼伏，放眼望去，遍地血红的尸体，远处，成群的怪物还在不停地朝他们涌来，众人快要抵挡不住了，就连容澜和楚星洲都显出狼狈之色。

就在他们离傀儡玉不足两公里时，脚下再次传来震动，攻击他们的怪物动作明显一滞，瞬间四散奔逃。

他们脚下的地面在升高，蚯蚓要破土而出了！

楚星洲大吼道：“全部集中到我这里！”他抓着丛夏，“给我补充能量，马上。”

众人连滚带爬地朝楚星洲的方向集中。下一秒，他们的视线猛然飙升，身体瞬间被推向了几十米高空！一条灰色大蚯蚓如同喷发的岩浆直冲天际。

蚯蚓把他们顶上高空，身体回落，显然是想把他们活活摔死，就算五六十米摔不死一部分人，但若零散地落进怪物堆里，也会瞬间被撕成碎片。

下坠的瞬间，他们突然感觉身体一轻，地球引力仿佛彻底消失了！

楚星洲咬着牙，额上青筋暴凸，硬生生把百来号人和几十只变异动物集体移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众人落地的瞬间，楚星洲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摇摇欲坠，丛夏拼命给他注入能量。

楚星洲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容澜，容澜的嘴角有些僵硬，他别过了脸去，冷道：“整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蚯蚓已经朝他们快速爬了过来。

众人一哄而上，把所有的愤怒、恐惧、绝望都发泄在了它身上，打得它痛苦地蠕动。

脚下的土地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就在他们离傀儡玉不足一公里时，地底下的蚯蚓井喷了！一条条粗长的软体动物不断破土而出，将好不容易集结的队伍再次被冲得七零八落，变异动物本能地四散逃窜，这是他们最害怕见到的场面，可队伍已然失控！

阿布不停地尖叫奔跑，它灵活敏捷，暂时将众人保护得很好，但看得出来，它已经吓坏了。

兽的咆哮、人的惊叫、大地的轰鸣，汇织成一首恐惧的交响曲。

地底下突然钻出数不清的野草，冲破泥土和冰雪的束缚，一下子蹿升几十米，在危急关头接住了几个高空坠落的人和动物。丛夏扭头看去，只见黛奎琳脸色苍白，这个时节所有草本植物都已经冬眠，黛奎琳不仅将它们唤醒，还催生了它们的身体，看来消耗了不少能量。

蚯蚓们的身体不断被他们切割成块，可这不足以杀死它们，从破口处涌出来的脓液，就像爆炸了的排污管道，不断喷射出脏污的浊物，脓液虽然无毒，却散发着恶臭，人人身上都狼狈不堪，整个景象与地狱无异。

吴悠大喊道：“六点钟方向撤退，我和郡王把它们冻住！”

众人闻声后退。

姚潜江和吴悠拉住了手，一股森冷之气从俩人身体里浩然爆发，周围气温直线下降，寒冰飞速向着蚯蚓群袭去，肉眼看上去便如同白色的怪物蚕食着大地，发出“吱嘎吱嘎”可怖的声音。

蚯蚓的脓液水分含量很高，迅速被冻结成冰，体积庞大的蚯蚓虽然不是寒冰可以困住的，但躯体的冻结也严重影响了它们的行动，更为有效的是，冻土使它们无法肆意钻回地底。蚯蚓开始愤怒地摇摆起庞大的身体，试图摆脱寒冰的束缚，它们用头尾撞击、拍打冰层，创口被撕扯得更大，整个城市都在跟着摇晃。

成天壁、沈长泽和容澜趁机发起最暴力血腥的攻击，硬生生把几条大蚯蚓切成、烧成了数段。

吴悠和姚潜江几近脱力，那毕竟是千吨万吨的庞然大物！丛夏补充能量的速度也趋近极限，他喊道：“够了，我补不过来了！”

俩人放弃了攻击，摇摇晃晃地退到后方，陈少叼起他们的脖领子把他们甩到了自己身上。

庄尧喊道：“赶紧往前冲！”

队伍已经没了形，但方向是一致的，不远处有一个倒塌的白色建筑，傀儡玉就在附近，拿到傀儡玉，他们就可以撤退，逃跑比起硬扛要容易多了。

蚯蚓被暂时甩在了后方，他们终于得以喘上一口气。

孙先生脸色苍白：“小丛，你还行吗？”

丛夏正在给姚潜江和吴悠恢复能量，累得脸色煞白：“怎么了？”

“我们三个的能量亮红灯了，电波场最多还能撑五分钟。”

三个脑域进化人在阿布周围形成了一个电波场，发出强烈暗示，让所有动物都对阿布产生本能厌恶，进而绕路，以此提高自己的安全性，电波场不是万能的，最多只能驱赶八成的火力，可一旦电波场失效，他们会遭到无差别攻击，那就太危险了。

丛夏摸了摸脸上的汗：“我马上给你们补充能量。”

他们三个的能量倒是容易填满，丛夏用蓄能玉符跟吃一样，一枚接着一枚，即便他为这场战斗做了极其充分的准备，此时玉符也消耗了大半。

已经恢复大半体力的楚星洲抓起丛夏，带着他飞向那个白色建筑，成天壁也跟了上去。

蚯蚓的第二拨井喷来了，同时伴随着铺天盖地的飞鸟和虎视眈眈的走兽，它们或许不会思考，却会出于本能守护能让它们变强、它们赖以生息、繁衍的傀儡玉。

更多蚯蚓从地底冒了出来，整个大地千疮百孔，脚下的土被拱得如泥沙一般松软，稍重的动物一脚踩上就会塌陷。

动物的疯狂攻击，证明他们找对了地方，最关键的时刻已经到来了，现在只有快速找到傀儡玉，才能减少伤亡。

丛夏脸色一变：“傀儡玉真的在地底，大约地底七十多米深的地方。”

突然，丛夏脑海中出现了庄尧的声音：“丛夏。”

“庄尧？！”

“我和孙先生已经预想过这种情况，傀儡玉在地底，我们要下去，只能依靠蚯蚓。”

“你让我跟蚯蚓下去？怎么下去？就算下去了，我怎么呼吸？”

“吴悠会给你、成天壁、孙先生和楚星洲制造全密闭的冰舱，足够你们呼吸二十分钟。”

“孙先生也下去？”

“对，孙先生要控制蚯蚓。”

楚星洲和成天壁也听到了庄尧的话，均是脸色发青。

庄尧指着一条最大、最健康的蚯蚓说：“就它了，一会儿容澜会在它身上切开破口，把你们塞进去，孙先生会控制蚯蚓钻回地底，去找傀儡玉，你们速度一定要快，否则氧气会不够用。”

“那……那找到傀儡玉之后怎么办？我总得破开冰层去拿吧！怎么呼吸？压力怎么办？”

孙先生道：“地底的土很松软，我们只要憋住气，小成和星洲一定会带我们出来，有星洲在，你也不用担心压力。”

丛夏被这个不要命的办法吓傻了。就因为他能感知傀儡玉，真是什么诡异恐怖的任务都摊上了，为了拿傀儡玉，他曾经全身浸泡进大雁塔虫子的体液里，曾经在大海蛇口腔里游泳，现在又要被塞进大蚯蚓的身体里，跟着它钻进七十多米深的地底，那可是七十多米深的地底啊，他无法想象当他破开冰层，被厚重的泥土挤压会是什么感觉。这一趟下去，凶多吉少。

然而丛夏不敢抱怨，他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玩儿命，和他一起下去的还有六十多岁的孙先生，地面上，他的同伴们正浴血奋战，给他们争取时间，他哪怕犹豫半秒，都是在亵渎那些人的生命。

他的眼神之坚定，让成天壁都露出一丝惊讶。

“马上行动吧。”

吴悠制造了四个椭圆形的空心冰舱，厚度约四五厘米，里面尚有充足的氧气供他们呼吸，而楚星洲的存在，是为了减少压力，只要他们一直呆在蚯蚓体内，在氧气耗光或破开冰层之前，他们都是安全的。

四个冰舱被塞进了大蚯蚓身体的破口，顺着脓液滑进了它体内，他们瞬间被脓液包裹，什么都看不到了，四周只剩下令人窒息的黑。

孙先生的声音在大脑内响起：“告诉我方向。”

丛夏感到身体浮浮沉沉，很快，前方传来阻力，蚯蚓钻地了。他把傀儡玉的方向告诉孙先生，孙先生操控蚯蚓简单的大脑，朝那个方向钻去。

蚯蚓的身体粗厚肥硕，为他们缓冲了所有来自大地的压力，那种感觉非常奇妙。

他们逐渐远离了地面的喧嚣，四周变得安静非常。丛夏想着冰层之外，是足够将他活活溺毙的腥臭无比的蚯蚓内脏，再外面是同样能够让他窒息而死的土壤，他看不到、听不到，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恐惧侵袭，他的心脏颤抖着。

在焦虑和恐惧中度过了几分钟，孙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要他校准方向。那声音对丛夏来说就是救命稻草，让他知道他不是孤身一人。

他们离傀儡玉已经很近了，不到十米，俩人的沟通频繁起来，他们必须让蚯蚓停在一个让丛夏最容易拿到傀儡玉的地方，丛夏撑死也只能憋气一分钟，一分钟内若拿不到傀儡玉，他们的行动就失败了。

终于，丛夏感觉傀儡玉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了，孙先生操控着蚯蚓停了下来：“你有把握吗？”

“傀儡玉离我很近，但我没有把握一刀能划开蚯蚓的皮。”他掂了掂手里的军刀，掌心全是汗。

“这个让小成来，你只管去拿傀儡玉。”

“好……孙先生，给我十秒钟的时间。”他深吸一口气，想着接下来要面对的地狱，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做好准备，只能硬着头皮上。

“小成要跟你说话。”

“啊？”

“丛夏。”

成天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丛夏脑海中。

丛夏愣了愣，抓紧时间道：“天壁，你放心，我没害怕。”

“害怕也没关系，我就在你身边，你能感觉到我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带你回到地面，你一定要撑住。”

“我死都会憋住气的。”丛夏咬牙道，“你也要憋住啊。”

成天壁低沉的“嗯”了一声：“做好准备。”

丛夏听到了一声脆响，他知道成天壁破开冰舱了，蚯蚓的身体扭动起来，看来成天壁从它内部造成的伤害让它很痛苦。

丛夏深吸一口气，死死闭上眼睛，一拳击打在冰舱上，冰舱破裂，温热的、恶臭的脓液顺着破洞涌了进来，糊了丛夏一脸，丛夏忍着巨大的恶心，奋力伸出手，扎进了湿润的土壤里。

他的手和军刀在土壤里艰难地挖刨，窒息的恐惧包围了他全身。

渐渐地，他的胸腔要炸开了，他紧咬嘴唇，终于在泥土的一堆杂质里找到了那枚小小的玉片，他想也没想，直接把玉片塞进了嘴里，同时吃进去一口夹杂着脓液的泥土。

他在脑海中大喊他找到傀儡玉了。

下一秒，又有两个碎冰的声音传来，他在脓液中朝成天壁奋力游去，在他眼看要抓到成天壁时，地底突然剧烈震荡，大蚯蚓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用力撞了一下，四人被撞散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简直要命，他们能感觉到对方的能量，可距离已经稍远，更糟糕的是，他们已经全部离开了冰舱。

这么一耽搁，十秒钟过去了，丛夏已经眼冒金星，忍不住咳了一下，他用力捂住嘴，唯恐自己把傀儡玉吐出去。

天壁，孙先生！他们在哪里！

身边卷起一股风，在脓液中涌动，丛夏的手臂胡乱抓划，脑中大喊“我在这里”，可惜成天壁听不见。他支撑不住了，他大脑严重缺氧，身体脱力，再也无力划动，如果就这么死在蚯蚓肚子里，实在是世界上最恶心、最惨的死法了。

就在他意识混沌，眼看要憋不住那一口气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

丛夏心神一震，把那即将要泄掉的一口气硬生生给憋住了。

成天壁抱着他，开始在原地高速旋转，越转越快，最后形成了一道风锥，风锥内部产生了小型气旋，丛夏犹如起死回生，恨恨吸了一大口气，虽然氧气含量极低，但足够救他一命。

风锥不断向上盘旋，楚星洲消灭了压力，让他得以推开厚厚的泥土，往地表钻去。

丛夏不断给成天壁补充能量，可他能量的消耗依然惊人得快。

就在他们离地表还有十多米的时候，头顶的土突然变轻了，有什么细软的东西缠住了他们的腰身，触感像是树根，开始只有几条，后来越来越多，最后把他们像粽子一样团团缠绕起来，那是黛奎琳的能量。

他们就像蚯蚓一样破土而出，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丛夏喜极而泣。

树枝拖着他们飞向高空，避开了蚯蚓的攻击，将他们安全放到了地上。

庄尧的声音在他大脑里响起，声音很紧张：“拿到了吗！”

丛夏激动地说：“拿到了，赶紧撤退！”

不知是谁吹起了号角，在一片混乱的战场上，这种原始的工具反而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得到撤退指示，众人欣喜若狂，他们已经撑不下去了，这个恐怖的地狱给予他们的震撼，足够他们做无数场噩梦。

唐汀之重整了队形，开始撤退，不，应该说逃跑。他们狼狈地、疯狂地朝城外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