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宝通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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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三刻，梆子声在寂静的长安城上空悠悠回荡，给这沉睡的古都添了几分森严。朱雀大街上，青灰色的雾霭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如轻纱般笼罩着街边的屋舍楼阁。更夫王老六提着灯笼，迈着略显疲惫的步子，慢悠悠地走过四海钱庄分号。

突然，他被门槛猛地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王老六皱了皱眉头，低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平整的青石门槛，此刻竟比白日高出了三寸有余，仔细一瞧，竟是无数铜钱从砖缝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层层叠叠，竟垒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金钱豹轮廓，在朦胧的雾霭中散发着诡异的光泽。

“活见鬼了……” 王老六啐了一口唾沫，却惊异地发现，唾沫星子在半空中瞬间凝结成了铜绿色的冰晶，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与此同时，钱庄檐角的风铃毫无征兆地剧烈晃动起来，发出清脆却又透着几分诡异的声响。仔细看去，那七十二枚铃舌，竟像是缩小的人舌，表面还清晰地烙着 “通宝” 二字的印纹，在风中微微颤动，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王老六心中一紧，转身便欲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然而，就在这时，手中的灯笼突然毫无征兆地坠落在地。“哗啦” 一声，灯罩上 “四海” 二字瞬间渗出黑血，如小溪般流淌下来。紧接着，火苗猛地窜起三尺多高，在这诡异的火光映照下，王老六惊恐地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他还是钱庄的一名学徒。一时鬼迷心窍，在账本上偷偷修改了一笔印子钱的利息。此刻，纸页间的墨迹仿佛活了过来，如蝌蚪般游动，眨眼间就将 “月利五分” 啃噬成了七分。

“王德发，私篡死当契约七十三份。”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虚空之中悠悠传来，伴随着清脆的打算盘声，那声音犹如骨节寸断般令人毛骨悚然，“连本带利，该还三斤六两骨血。”

话音刚落，那由铜钱组成的金钱豹竟如活物一般，猛地扑到王老六的脚面上。紧接着，青砖缝里瞬间钻出无数铜丝，如蛇般迅速缠绕而上。王老六只觉脚底一阵剧痛，千层底布鞋瞬间冒出焦烟。那些铜丝顺着袜筒疯狂地爬上他的小腿，所到之处，留下一个个蜂窝状的蚀孔，鲜血汩汩流出。

王老六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绝望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融化成铜水。右手指尖滴落的液体，在半空中瞬间凝固，变成了一枚带着他指纹的 “开元通宝”。

子时的梆子声如炸雷般响彻长安，四海钱庄的大门轰然洞开。裹着铜茧的王老六如断线的风筝般滚落台阶，待铜丝褪去，只剩下一具蒙着厚厚铜绿的干尸。干尸的胸口，深深地嵌着一枚崭新的 “利息两讫” 钱。突然，钱眼处钻出一条赤红蜈蚣，背甲上赫然烙着三十年前陇西李氏当铺的徽记，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千里之外的云梦泽，此刻波光粼粼，泛起层层金波。八百修士脚踏算珠，如繁星般悬浮于水面之上。这里，正在举行道门财神阁十年一度的 “斩铜法会”，专门焚烧世间恶钱。

中央的青铜鼎炉高达九丈，炉身浮雕着百仙斗富图：骑青牛的老道正用捆仙绳串着铜钱，驾鹤的仙子在云端拨弄着金算盘，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从图中跃出。

“香火钱灰三钱，雷击木炭五两……” 妙真仙子身着道袍，手持丹诀，口中念念有词，正往炉中投放着各种奇异的材料。她的道袍肩头，还粘着昨夜偷吃的芝麻糖渣，显得有些俏皮可爱。

突然，妙真仙子鼻尖微微一动，仿佛嗅到了什么异常的气息。她迅速从待焚的铜钱堆里捏起一枚庆历通宝，脸色骤变：“宋师兄！这枚恶钱竟掺了魔界的血髓粉！”

话音刚落，青铜鼎炉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声，炉口瞬间飞出一只青铜朱雀。神鸟长鸣一声，叼起那枚假钱，如闪电般直冲云霄。紧接着，七十二道紫雷自九天之上轰然劈落，却在云端被一本金色账簿的虚影硬生生地拦截下来。

端坐莲台之上的阁主管城子见状，不禁长叹一声：“没想到，连雷部众神都学会做假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