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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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烟从灶膛倒灌出来时,龙安心被呛得踉跄后退。他跪在潮湿的泥地上咳嗽,手指缝里还夹着第三根熄灭的火柴。广州塔工地的钢筋水泥没难倒过他,此刻却被最原始的生存技能打败。
\"后生仔,让让。\"
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吴家阿婆不知何时站在门槛外,靛蓝布衣下摆沾着新鲜的泥点。她左手拄着花椒木拐杖,右手托着个黑陶碗,碗底三块炭火在暮色中明明灭灭。
龙安心抹了把脸上的烟灰,手腕上的电子表在昏暗里泛着绿光——19:23,这个点在广州正是外卖最忙的时候。阿婆的布鞋踩过积灰的地面,在灶台前蹲下的动作像棵老树缓缓弯曲。
\"火塘三脚架摆反了。\"她枯枝般的手指拨弄铁架,\"祖先位要朝东,你阿爸没教过?\"
铁架被重新摆正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龙安心看见老人手背上凸起的血管像蚯蚓盘在褐色的土壤里。炭火落入灶膛,干茅草终于窜起火苗,照亮梁上悬着的蛛网——那里挂着个破簸箕,他认出是母亲生前筛米用的。
\"米缸见底了吧?\"阿婆从怀里掏出蓝布包,三层布料揭开是两把泛黄的陈米,\"新谷子还得等霜降。\"
龙安心伸手去接,发现米粒里混着细小的谷壳。这米放在广州的出租屋,连最拮据的时候他都不会煮。阿婆似乎看透他的心思,缺牙的嘴咧了咧:\"嫌糙?寨里小学的娃娃都吃这个。\"
灶台上的铁锅是他刚用井水刷过的,锅底还留着经年的黑色焦垢。水滚时,米香混着霉味在屋里弥漫,和记忆中的味道截然不同。十二岁前,母亲总会往粥里撒一把野葱。
\"三脚架别碰。\"阿婆临走时用拐杖点点地面,\"左边是祖灵,碰了要做噩梦。\"
木门合上的声响惊动了房梁的燕子,雏鸟叽喳声混着粥汤的咕嘟。龙安心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林妍最后的消息:【我妈在老家给我找了公务员】。消息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已经持续三天。
粥煮好的时候,天完全黑了。电灯开关按下去毫无反应,他才想起缴费单还塞在行李袋里。月光从破瓦缝漏下来,在粥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第一口烫到舌头,第二口尝出霉味,第三口哽在喉头——他忽然想起工地上那个总偷他辣酱的四川工友。
屋外传来芦笙的余韵,隐约还有笑声。龙安心端着碗走到院里,看见远处灯火通明的人家。玻璃窗映出一桌人围坐的身影,有个穿校服的女孩正在给老人夹菜。他低头看自己碗里浮着的谷壳,像极了广州出租屋楼下那家快餐店的泔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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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碗筷时,龙安心在橱柜深处摸到个铁盒。生锈的盒盖上用红漆写着\"1988年先进工作者\",是父亲在县农机站得的奖。打开后,一叠发黄的票据滑出来——1997年的柴油购买证、2003年的农业税完税证明、最底下压着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父亲站在刚建好的木屋前,年轻得让他陌生。那时父亲还没有被太阳晒脱皮的后颈,没有因长期握锄头而变形的指节。相纸背面用铅笔写着:\"新房落成,阿英有孕三月\"。阿英是母亲的名字。
阁楼传来\"咚\"的一声响。龙安心举着蜡烛上去看,发现是只野猫撞翻了藤箱。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小学课本,最上面那本数学书的扉页上,他用歪扭的字写着:\"龙安心,广州大学\"。那是六年级时班主任让写的理想。
蜡烛滴下的蜡油烫到手背。他猛地缩回手,火苗晃动的阴影里,突然看清墙角堆着的木工工具——刨子、墨斗、凿子,都蒙着厚厚的灰。父亲去世前一个月还在用它们给邻居修谷仓,而他当时正为抢到天河cbd的装修项目欢呼。
下楼时踩空一级台阶,右脚踝传来尖锐的疼痛。龙安心单脚跳着跌坐在地,打翻的蜡烛引燃了地上的茅草。他手忙脚乱拍灭火星,掌心被烫出两个水泡。广州公寓的感应灯从不会让他摔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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