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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的空间缝隙如同巨兽残破的肠道,狂暴的能量乱流裹挟着碎石与湮灭的光屑,在绝对的黑暗里冲刷、碰撞。云黯的身影便在这毁灭性的通道中艰难穿行,每一次闪避都耗尽心智。他周身笼罩着一层稀薄却坚韧的幽蓝光晕,那是虚空晶髓的力量在勉强对抗着空间的撕扯。炼妖壶的暗金色残片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那残片边缘锐利,深深嵌入他掌心的血肉,丝丝缕缕的暗红血液尚未渗出便被狂暴的能量蒸干。
这残片,便是他逃出葬神渊那场惊天混乱的唯一战利品。仙庭特使被失控的炼妖壶反噬,精魄洪流席卷大营的惨烈景象犹在眼前。此刻,残片内部残留的器灵记忆碎片,正化作一道道断续的、指向性的灼热意念,如同黑暗中微弱的灯塔,顽强地指引着一个方向——万妖谷。
“噗!”
仿佛穿透了一层粘稠坚韧的膜,巨大的压力骤然一轻。云黯被混乱的时空之力狠狠抛了出去,身体在空中翻滚数周,才重重砸落在一片坚硬的地面上,激荡起漫天尘土。他强忍着五脏六腑移位的剧痛,单膝跪地,猛地抬头。
一股原始、蛮荒、带着浓郁血腥与草木腐败混合的浓烈气息,如同实质的巨浪,瞬间灌满了他的口鼻,冲击着他的神魂。眼前不再是虚无的裂缝,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被浓得化不开的惨绿瘴气笼罩的原始森林。
森林边缘,矗立着两座高达千仞、形如巨兽獠牙的黑色山峰。山峰之间,形成一道相对狭窄的隘口。那隘口,便是炼妖壶器灵记忆碎片里不断闪烁的终点——万妖谷入口。
云黯挣扎着站起,体内元灵珠急速旋转,丝丝缕缕的清凉气息流转四肢百骸,迅速平复着穿越空间乱流带来的创伤。他低头看向紧握的炼妖壶残片,那暗金的色泽在谷口弥漫的惨绿瘴气映衬下,显得愈发诡异幽深,仿佛与这片土地有着某种隐秘的呼应。他不敢耽搁,身影一晃,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朝着那獠牙般的谷口疾掠而去。
距离谷口尚有百丈,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云黯的脖颈。他疾驰的身影硬生生顿住,脚下坚硬的黑色岩石被踩出蛛网般的裂痕。
“嗡——”
空气发出沉闷的震颤。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隘口前方,正好封死了通往谷内的所有路径。没有空间波动,仿佛他们本就是这山石、这瘴气的一部分,此刻才凝聚成形。
其中一位,身形异常高大魁梧,接近三丈,皮肤呈现出岩石般的灰褐色,虬结的肌肉如同盘绕的古藤,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他头颅宽阔,生着两只弯曲粗壮的巨大牛角,鼻子上还穿着一个硕大的青铜环。一双铜铃大的眼睛,闪烁着暴戾嗜血的红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云黯,沉重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岳当头压下。
左边是一位妖异女子。身姿曼妙,覆盖着细密的、闪烁着幽绿光泽的鳞片,一条粗壮的蟒尾拖曳在地,缓缓扫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她的脸庞美艳绝伦,却带着非人的冰冷,猩红的蛇信不时从薄唇中探出,捕捉着空气中的气息。
右边则是一个精瘦的汉子,双臂异化,覆盖着钢针般的黑色硬羽,十指尖锐如鹰爪,微微泛着金属寒光。他双眼中跳动着两点金色的锐芒,牢牢锁定云黯,仿佛能洞穿血肉,直抵骨髓。
三股强大的妖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彼此交织,形成一张沉重粘稠的无形巨网,将谷口前的区域彻底笼罩。空气变得凝滞,连那惨绿的瘴气都仿佛被凝固了。
“人族?”瓮声瓮气的低吼从牛角巨妖口中发出,声波震得地面碎石簌簌跳动,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杀意,“血肉的臭气!滚出万妖谷地界,否则,撕碎你,喂林子里的小崽子!”
蟒尾女子猩红的蛇信快速吞吐,捕捉着云黯身上残留的空间乱流气息和一丝极淡的炼妖壶能量,细长的眉毛蹙起,声音冰冷滑腻:“空间波动……还有股令人作呕的炼化之力残余。你是仙庭的探子?还是猎影阁的狗?”
鹰爪汉子没有言语,但那两点金芒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一股无形的精神穿刺如同毒针,狠狠扎向云黯的识海!这是无声的警告,更狠辣的试探。
云黯识海内,元灵珠清辉流转,轻易将那精神穿刺消弭于无形。他面色不变,迎着三股强大的妖王威压,微微抬起头,声音清晰地穿透凝滞的空气:“在下云黯,并非仙庭鹰犬,亦非猎影阁爪牙。为躲避追杀,循古器指引,特来万妖谷求一处暂避之地。”
“求避?”牛角巨妖发出震耳欲聋的嗤笑,鼻孔喷出两道灼热的白气,“万妖谷不是你们人族该来的地方!滚!活者死!”最后一个“死”字出口,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轰隆!
整片大地剧烈震颤,以他踏下的巨足为中心,一圈狂暴的土黄色冲击波如同咆哮的怒龙,裹挟着无数尖锐的碎石,撕裂空气,朝着云黯狠狠撞来!力量之强,足以瞬间将一座小山丘夷为平地!
云黯瞳孔微缩,不退反进!在冲击波及体的刹那,他身影骤然变得虚幻模糊,如同融入风中。下一瞬,竟直接从狂暴的土石怒龙中穿透而过,仿佛那只是幻影!踏虚步的精髓在生死压力下被催发到极致。
“咦?”鹰爪汉子眼中金芒爆闪,显然对云黯这诡异的身法感到意外。
“找死!”蟒尾女子眼中寒光一闪,那条粗壮的蟒尾如同巨鞭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毒蛇出洞般直刺云黯后心。速度快到极致,尾部尖端凝聚着一点幽绿得发黑的毒芒,空间都被腐蚀出细微的涟漪。
云黯身形未稳,背后恶风已至。他猛地拧腰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那致命的毒刺,同时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幽暗深邃的黑芒瞬间凝聚,无声无息地点向横扫而过的蟒尾七寸之处!影刃·凝煞!
“嗤!”一声轻响,仿佛烧红的烙铁按在皮革上。那覆盖着坚韧鳞片的蟒尾竟被点出一个焦黑的小洞,一股阴寒的煞气瞬间侵入!
“嘶——!”蟒尾女子痛呼一声,蛇瞳中迸射出惊怒交加的光芒,尾巴闪电般缩回,伤口处黑气缭绕,竟难以立刻愈合。
“好胆!”牛角巨妖见同伴吃亏,彻底暴怒。他双拳紧握,虬结的肌肉坟起如丘壑,一股更加厚重、仿佛承载着大地本源的恐怖力量在他体内酝酿。双拳之上,土黄色的光芒凝聚成两只巨大的石锤虚影,还未击出,那恐怖的威压已让周围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鹰爪汉子也动了。他双臂一振,无数漆黑的翎羽如同暴雨般激射而出,每一根翎羽都蕴含着穿透金石的锋锐气劲,更诡异的是,这些翎羽在空中急速旋转,轨迹飘忽不定,仿佛拥有生命,编织成一张覆盖所有闪避角度的死亡之网,兜头罩向云黯!
三大妖王,联手绞杀!石锤撼地,毒刺穿空,翎羽封天!避无可避!
绝境之下,云黯体内一直被元灵珠和虚空晶髓双重压制、源自暗影神魔血脉的某种古老本能,如同沉睡的火山,被这狂暴的死亡威胁彻底点燃!
“吼——!”
一声并非出自他喉咙,而是源自血脉深处、仿佛穿越无尽时空的咆哮,猛地在他灵魂中炸响!这咆哮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凌驾于万妖之上、俯瞰众生的绝对威严与漠然!
嗡!
以云黯为中心,一片深邃、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瞬间扩散开来!这黑暗并非虚无,而是由无数扭曲蠕动的暗影符文构成,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气息——暗影神魔的原始威压!
轰!
牛角巨妖那凝聚了磅礴大地之力的石锤虚影,在撞入这片黑暗领域的瞬间,竟如同泥牛入海,恐怖的土黄色光芒飞速黯淡、崩解,被那粘稠的黑暗无声吞噬!他那庞大的身躯更是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体内奔涌的妖力瞬间迟滞,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战栗感让他双膝发软,几乎要跪伏下去!他铜铃般的牛眼中,第一次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源自本能的恐惧!
蟒尾女子首当其冲,她那被影刃煞气所伤的尾巴,在接触到这片暗影领域的刹那,伤口处残存的煞气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催化剂,轰然爆发!幽绿带黑的鳞片瞬间变得灰败、枯萎,如同被剥夺了所有生机!她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谷口的黑色山壁上,砸出一个深坑,碎石簌簌落下。她蜷缩在坑底,浑身剧颤,看向云黯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太古传说中的天敌。
那漫天激射的、轨迹刁钻的漆黑翎羽,在进入暗影领域的瞬间,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飞虫,旋转的速度骤降,锐利的金芒黯淡下去,最终无力地悬浮在云黯身周数尺之外,被粘稠的黑暗彻底禁锢。
鹰爪汉子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他双臂上的硬羽根根倒竖,如同炸毛的猛禽,身体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每一步都在坚硬的黑色岩石上留下深深的爪痕。他眼中那两点锐利的金芒剧烈闪烁,几乎要熄灭,只剩下浓浓的惊悸和茫然,死死盯着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中心——那个看似渺小的人族身影。
谷口陷入一片死寂。惨绿的瘴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那深邃粘稠的暗影领域缓缓波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三大妖王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源自血脉的恐惧死死攥住了他们的心脏,让他们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
云黯站在原地,周身被蠕动的暗影符文环绕,双眸深处,仿佛有冰冷的星河在缓缓旋转,漠然、古老、至高无上。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朝上,一缕更加精纯、更加深邃的暗影之力在他指尖跳跃,仿佛在把玩着猎物的生死。
就在这时——
“唔……”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仿佛直接在所有人灵魂深处响起的叹息,从万妖谷深处传来。这叹息如同跨越了万古时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沧桑与疲惫。
随着这声叹息,一股更加宏大、更加深沉、包容万象却又浩瀚无边的气息,如同初升的朝阳,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这股气息没有咄咄逼人的威压,却带着一种润物无声的磅礴力量,如同温暖的潮汐,轻轻拂过。
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云黯周身那狂暴肆虐、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暗影领域,在接触到这股温暖潮汐般的宏大气息时,竟如同冰雪遇到了暖阳,迅速变得温顺、收敛。那些扭曲蠕动的暗影符文渐渐平复,深邃的黑暗如潮水般褪去,重新没入云黯的体内。那股源自血脉的、冰冷暴戾的神魔威压,也被这股宏大温和的力量悄然抚平、安抚。
牛角巨妖、蟒尾女子、鹰爪汉子三人只觉得身上那源自血脉的恐怖枷锁骤然一松,差点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看向谷内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敬畏。
谷口那浓得化不开的惨绿瘴气,在这股气息下,竟也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拨开,显露出一条蜿蜒向内的、铺着巨大古老青石板的通道。通道两侧,是虬结如龙的参天古木,枝干上垂落着发光的藤蔓,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前路。
一个苍老、温和,仿佛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与力量的声音,在云黯和三位妖王的脑海中同时响起:
“暗影的眷顾者……还有那三位莽撞的小家伙……都进来吧。劫数将至,避无可避,或许……变数已至。”
声音落下,通道深处柔和的光晕仿佛在无声地邀请。
三位妖王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不定和后怕。牛角巨妖收起了所有的暴戾,瓮声瓮气地对云黯道:“……老祖有请。方才……多有得罪。”语气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蟒尾女子挣扎着从山壁深坑中爬出,身上的枯萎鳞片正在缓慢恢复生机,她看着云黯,眼神复杂,最终还是微微低下了头。鹰爪汉子沉默地收回了那些被禁锢后失去力量、散落在地的翎羽,侧身让开了道路。
云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因血脉之力爆发而带来的阵阵虚弱和元灵珠的剧烈波动。他看向那条被光芒照亮的通道深处,那里仿佛盘踞着一尊与山川大地同呼吸的古老存在。他不再犹豫,迈步踏上了古老的青石板路。
通道幽深,两侧古木参天,光藤垂落,散发出宁静祥和的气息,与谷口外的蛮荒瘴气形成鲜明对比。越往里走,灵气愈发浓郁精纯,甚至凝结成丝丝缕缕的雾气,吸一口便觉四肢百骸舒畅无比。
三位妖王默默跟在云黯身后,保持着数丈的距离,再无之前的敌意,只有深深的忌惮和一丝好奇。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无比的山谷盆地展现在眼前。谷内并非想象中的妖气冲天、群魔乱舞,反而奇花异草遍地,灵泉飞瀑点缀其间,无数形态各异的妖族栖息其中。有的在树冠间跳跃嬉戏,有的在泉边梳理毛发,有的则盘坐在灵气浓郁处安静修炼。天空中,有翼展数丈的巨禽优雅滑翔;林间,有体型庞大的走兽悠闲漫步。一派生机勃勃、近乎仙境的景象。
然而,在这片祥和的表象之下,云黯敏锐地感知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与隐忧。许多妖族看似平静,眼中却藏着化不开的焦虑和戒备。空气中弥漫的浓郁灵气里,似乎也掺杂着一缕极其微弱、却挥之不去的衰败与不祥。
盆地中心,是一座由整块巨大无比的、温润如玉的白色岩石天然形成的平台。平台之上,盘踞着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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