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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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发生了一场虚惊，四个贼人中了埋伏被擒获。原来这是许知设下的囚笼计——每天晚上只留几个镖师喂马，其他人都和衣而卧随时准备战斗。由鹤亮、许知等三人轮流守夜，两位武功高强的老前辈各守半夜班。这两位老人眼力极佳，就算在漆黑的夜里也能看清几里外的人影。他们经常登上高处了望，一发现有人靠近就立即叫醒大家。

众人分工明确：兰普、黄云负责保护马匹；酒侠、吴刚看守镖车；钟虎、丫凡在屋顶和院子里巡逻；浮空守护住房舍。不到万不得已，两位老前辈不会轻易出手。

他们住的两间上房，一间躺着中毒的酒侠、钟虎和丫凡，另一间关着四个被抓的贼人。两位老人看着三位伤者脸色发青、昏迷不醒，心情十分沉重。鹤亮低声说：唉，要不是老弟你设下这个计策，这次真要出大事了。

许知分析道：连活华佗东方于的解毒丹都没用，看来这毒针来历不简单。据我们所知，老一辈里只有绿线姑会用五毒十反收魂散这种剧毒。难道这个老怪物又重出江湖了？他师父红云，不是你师弟衡山的老对头吗？

鹤亮皱眉道：那个使铁扇的童子卿，据说是韩世雄的侄女婿，跟韩世雄学过武艺。可韩世雄一生光明磊落，怎么会教这种阴毒暗器？就像赵文豹是你徒弟这事，我当初想破头也想不到，因为你绝不会教他五毒神砂这种歹毒功夫啊。

许知叹道：幸好大家事先都吃了东方于的解毒丹，不然他们三个当场就没救了。不过看情况，这解药最多只能撑六天，再不想法子解毒，等毒性攻心就真的没救了。我对医术一窍不通，你呢？

鹤亮摇头。

听鹤亮也不懂医术，许知真的着急了：这里离金陵有六七千里，就算日夜不停赶路，轻功再好也得十天半个月。除了东方于，还有谁能解这种剧毒呢......就算骑火龙驹去也来不及啊。

没事的，衡山离这儿不远。我让黄云立刻赶去，以他的轻功脚力，三五天就能回来。衡山派花了十五年炼制的丹药里，正好有能解各种剧毒的解药。许知着急地说：你在这儿照看伤员，我去叫黄云马上出发，顺便再去巡视一圈。

浮空把童子卿拎进房间，正要拿绳子捆他，吴刚连忙说：师兄别绑了，让他躺在床上吧。我先去外面巡查一下。吴刚仔细检查了屋顶、院子、马棚和库房，回到楼上看着中毒的三叔、两位师弟和师父，深深叹了口气问道：师父，这到底是什么毒器这么厉害？他们会有生命危险吗？

师父安慰道：不要紧，有你东方师叔的解毒药暂时保命，已经派你大师兄黄云去衡山取解药了。你快去处理那几个被抓的人吧。

吴刚来到关押童子卿的房间，看着这个仇人，心里又恨又怒：想到这人手段狠毒、杀人劫镖，恨不得立刻拔剑砍下他的脑袋。但转念一想：不行，冤冤相报何时了？再说战斗中杀人还情有可原，抓了再杀就太狠毒了。而且他虽然可恶，但不像淫贼那么罪大恶极，也没有关洪那样的国仇家恨，怎么能随便杀人？想到这里不禁暗自惭愧，觉得自己差点违背了师父的教诲。要是能劝他改邪归正，岂不是更好？

于是吴刚上前查看童子卿的伤势。见他右肩和右臂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一镖深深扎在右臂里，伤得不轻。吴刚小心地拔出飞镖，又撕开他肩头的衣服，取出一颗嵌在肉里的银珠。他用嘴吸出伤口淤血，清洗伤口后敷上金疮药和生肌散。接着又去解开刘瑛、郭平、柴安三人的绑绳。这四个人都瞪大眼睛，满脸惊疑地看着吴刚。

吴刚让镖师去向店家要来四盘凉菜一壶酒，请刘瑛三人入座，亲自给他们斟酒，然后拱手说：在下吴刚，学艺不精，初入江湖不懂规矩，得罪了不少武林同道，让各位英雄与我结仇，实在是我的过错。青莲寻仇、红枫劫镖的事，各位想必都知道缘由，我就不多说了。今晚各位前来，或是受朋友所托，或是出于道义，我反思自己，只能怪罪自己而不能责怪各位。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样互相报仇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希望各位念在我年少无知，原谅我的过错，化解这段恩怨。如果各位愿意原谅我，请喝了这杯酒，就当接受我的赔罪。至于童子卿兄伤势较重，骨头都碎了，是我在生死关头下手太重造成的。请别多心，先在这里养几天伤，等伤势好转再走不迟。

柴安和郭平对视一眼，同时站起来拱手说：大英雄心胸宽广，饶了我们冒犯的死罪，这份恩情我们永生难忘！两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分别自我介绍小人柴安，小人郭平，然后齐声说：我们这就告辞回家，永远不会再来打扰。日后若有机会再见，一定以恩人朋友相待。说完抱拳行礼，纵身跳出窗户离开了。

童子卿看着这一幕，心头一热鼻子发酸，眼泪止不住地流。他强撑着要坐起来，吴刚赶紧过去扶他。坐稳后童子卿说：吴兄，给我拿酒来，我要喝！

吴刚连忙倒了一杯酒递过去，童子卿一口喝干又说：再来一杯！吴哥干脆把酒壶拿来，又给他倒满。童子卿连喝三杯后，从腰间取出一个小葫芦说：刚才有三位镖师中了我的梅花针。这针叫五毒十反梅花针，是用五种剧毒和十种相克药物炼制的，针头有五个倒刺，扎进肉里时伤口小，要是往外拔，倒刺会把伤口扯大。再厉害的高手中了这毒针也会立刻毒发，就算有解药也活不过三五日。普通解药只能解毒不能调和药性相克，只有这葫芦里的银色药丸才能解毒救命，快拿去救人吧！

浮空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接过葫芦就飞奔出去救人了。

吴刚感激地说：童兄不计前嫌出手相救，我替他们三人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说着单膝跪地行礼。童子卿费力地挪到床边，伸手扶住吴刚，叹气道：我童子卿也是忠良之后，将门之子。父亲被昏君奸臣害死后，我一怒之下杀了那些贪官污吏，这才流落江湖。没想到名气大了，结交的人多了，反而误入歧途，干起杀人越货的勾当。这次受表弟张静邀请来劫镖，你对我手下留情，我却恩将仇报来客栈闹事，还想杀光镖局的人，抢走所有财物。我用毒针杀了三个人，又多次对你下毒手，你不仅擒而不杀，还亲自来给我敷药救命，这份恩情我永生难忘。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该被感化了。请把我的羽毛铁扇拿来！

吴刚这才想起铁扇还落在院子里，赶紧飞身出去取回来交给童子卿。童子卿接过铁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吴兄！能不能借你的行道剑让我开开眼界？

吴刚想起之前赵文虎的事，虽然心里有所防备，但还是爽快地拔出行道剑递过去，同时假装放回酒杯，不动声色地退到桌边以防万一。

童子卿的右臂伤得太重，只能把铁扇平放在床边，用左手抡起行道剑狠狠砍向扇子。咔嚓！一声巨响，整个屋子都震动了，那把跟随他二十多年的铁扇被砍成两段。他看着手里剩下的扇柄，苦笑着说：这把扇子让我得了'铁扇书生'的名号，现在扇子断了，过去的我也该死了。留着这个扇柄，就当是个教训吧。说完忍着背上的剧痛下床，把剑放下，单膝跪地对吴刚说：收下我吧！我要跟你重新学做人。

吴刚赶紧扶他起来：童大哥，古人说君子犯错就像日食月食，改正了大家都会敬重你。你先好好养伤吧！

童子卿又对结拜兄弟刘琰说：二弟，连累你了。以后你想走想留都随你。刘琰回答：我刚才都看见了。我没跟柴安去喝酒就是因为要照顾大哥。我虽然是个粗人，也愿意跟着你们在镖局重新开始。

这时许知大师进来了。吴刚介绍后，童子卿和刘琰连忙行礼。童子卿羞愧地说：我作恶多端，实在该死，多谢大师不杀之恩。许知笑着说：人都会犯错，能改过就是好事。对了，你师父是谁？

童子卿更惭愧了：小时候拜在韩世雄门下。后来师父听说我用毒扇害人，写信说不认我这个徒弟，还警告我要是再作恶就来取我性命。这二十多年我都不敢提师父的名字。

许知一听笑了：巧了，韩世雄是我结拜兄弟。来，咱们边喝边聊！

酒桌上，童子卿说出了惊天秘密：张静和青莲正在策划两场大阴谋。西南那边请了十几个高手，准备八月初二伏击镖队；金陵那边聚集了二十多人要血洗镖局。更可怕的是，皇帝已经下旨要抓吴刚、查封镖局，官府就等着云阳那边得手后立即行动......

而且青莲不仅去了北京，还秘密见到了嘉靖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甚至被皇帝亲自召见，当上了锦衣卫。青莲告诉皇帝，有个叫\"独脚僧\"的绝世高手，武功登峰造极，人脉极广，只要他出山，鹤亮这些人都得完蛋。

吴刚赶紧问师父许知：这独脚僧什么来头？许知解释说：这人原本是海外海盗头子，本名红云僧，现在要是还活着得有一百二十多岁了。他是鹰头僧和绿线姑的师父，阴险毒辣，武功比我还高，还是红枫的结拜兄弟。七十年前被我师弟衡山砍断一条腿才改名叫独脚僧。要是他真的还活着，可比红枫、碧莲难对付多了。

吴刚担心南京镖局的情况，想派人回去看看。但许知摇头说：现在周青龙没回来，黄云刚离开，其他几人又受伤，马上就到八月初二的决战日了，人手根本不够。眼下最要紧的是守住镖银，打赢这场仗，南京的事只能先放一放。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八月初二。黄云从衡山带回一个装着四十个小葫芦的木箱。丫凡和钟虎的伤好了，但酒侠伤得太重还得休养。

决战当天清早，鹤亮安排：吴刚、黄云等五个年轻弟子去红枫岭要镖，其他人分头守家、护镖，他和许知暗中策应。他特意叮嘱五个年轻人要站在靠近枫树林的南边，别提他们俩老家伙。

五人来到红枫岭，此时红枫正在清风阁和一群高手喝酒议事，包括沧州韩世雄、碧莲等人。于振江来报：师父，他们只来了五个小辈，没见鹤亮和许知。红枫说：许知不可能不来。水中月主动请缨：师叔，我先去看看。

于振江带着四十多号人气势汹汹地冲出寨门，在门前聚成一团。他双手叉腰，冲着行道镖局的人高声叫阵：行道镖局的小兔崽子们听着！赶紧滚出来一个，好回你四爷爷的话！

丫凡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一个箭步跳出来，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叉腰站定。他先是一阵嬉皮笑脸，然后故意拖长声调说：小爷我就缺把阴阳八卦剑。老相识了，上回陪你玩了七十多招，正要给你大卸八块呢，都怪红枫那个老东西搅局。

气死我也！小畜生看我不活剐了你！于振江被这番嘲讽气得七窍生烟，冲上前就是一掌直取面门。丫凡侧身闪过，顺势抬腿就是一记侧踢。两人你来我往又打了四十多个回合。

观战的张静急得直跺脚，对身旁的石泉说：石泉兄，这娃娃是吴刚的师弟，别看年纪小，绝活可不少。一会儿甩辫子打人，一会儿又用假暗器迷惑对手。我看于四爷要吃亏，你出手替他下来。

石泉点头会意，纵身加入战局。这时丫凡突然腾空跃起三尺高，一脚直踹于振江心窝。于振江大喊来得好，一把抓住丫凡的脚踝。谁知丫凡另一只脚又到，早有防备的于振江再次出手擒住。

于振江也是老江湖，知道不能往外推——往外推就得先往回拉，反而容易让丫凡借力伤到自己。于是他双手伸直往上一托，打算直接把丫凡摔个狠的。

悬在半空的丫凡突然弯腰前倾，猛地一甩辫子，同时双掌齐出直取对方太阳穴。千钧一发之际，石泉已经赶到，一把抓住丫凡的辫子往后猛拽，另一只手照着他天灵盖就是一掌。

只听啊！哎哟！两声惨叫，扑通三声响——三个人竟然同时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