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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飘落的黑色尘埃,如同为这片猩红的枫林降下了一场无声的葬礼。
空气中那股浓烈的甜腥腐臭味似乎淡去了一些,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焚烧骨灰的焦糊味,混合着雨林深处的湿气,形成一种更加令人作呕的气息。
陈忘川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浑身像是被拆散重组过一般,每一寸骨头都在呻吟。
他茫然地抹去脸上混合着冷汗、泪水和血污的粘腻,看着自己抠破的头皮和周围无声飘落的黑灰,刚才那光怪陆离、充满狂热的“成仙”幻境如同褪色的噩梦,只留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强烈的眩晕感。
胖子也哼哼唧唧地爬起来,茫然地拍打着沾满黑灰和泥土的裤子,绿豆眼呆滞地扫视着周围死寂的枫树和瘫软在地上的猴三,似乎还没完全从“七仙女”的美梦里清醒过来。
葛云衣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无声地落在两人身边。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嘴角的血迹已经凝固,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燃烧的寒焰虽然黯淡,却重新稳定下来,带着一种洞悉后的冰冷审视。
她微微垂眸,目光扫过地上猴三眉心那已然消失、只留下淡淡红痕的印记,又缓缓掠过那些光秃秃、只剩下扭曲枝桠的枫树——那些曾经悬挂着无数“血婴”的地方。
“苗疆…‘血婴饲母蛊’。” 葛云衣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如同冰珠坠落在青铜器上,带着一种古老而残酷的韵律。
“蛊?” 陈忘川猛地抬头,声音嘶哑,“用…用婴儿炼蛊?”
“嗯。” 葛云衣微微颔首,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看到了某个隐藏在历史尘埃中的血腥祭坛,
“取新生婴孩,未染尘垢,先天之气未散。以秘法禁锢其魂,锁于干枯之躯,使其陷入不生不死之态。”
她的话语冰冷而平静,却字字如刀,刻画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
“再寻纯阴命格之少女,以…其处女精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滴灌喂养。”
葛云衣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但提到“精血”二字时,陈忘川和胖子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想到了某种更禁忌的液体。
“以处女精纯之阴元,滋养婴孩体内禁锢的先天怨气与生命力,如同…淬炼邪刃。”
她的目光投向那些枫树顶端曾经连接着母体的位置:
“其目的…在于置换。以无数处女精血被强行抽取、淬炼的生命精粹和先天怨气,通过蛊术形成的邪异连接,源源不断地输入‘饲母’体内。
试图以此…偷天换日,延缓婴孩那悠长未尽的寿元,洗刷自身衰老的痕迹,换取…某种畸形的‘永恒’。”
“嘶…” 胖子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小眼睛瞪得溜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用…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长生?还…还他娘的是用刚出生的娃娃?这…这也太损阴德了!这他妈比粽子还邪性!”
陈忘川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想起那些干枯婴儿微弱的心跳,想起树顶那个汲取着一切的女人。
这手段之残忍,目的之扭曲,已经完全超出了人性理解的范畴!这不仅仅是邪术,这是对生命最本源的亵渎!
“可是…” 陈忘川强忍着恶心和恐惧,提出了最核心的疑问,
“云衣,如果这蛊术的目的是置换寿元,让那个‘饲母’获得长生…那…那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指着周围死寂扭曲的枫林,指着地上猴三的尸体,指着漫天飘落的黑灰,
“那个树上的婴儿…她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获得了长生,反而像是…被禁锢了千年的怨灵!还有这些树…这些诡异的枫树…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也是这片血婴林最令人费解的恐怖核心!
葛云衣沉默了。
她冰蓝色的眼眸缓缓扫过这片猩红死寂的空间。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些扭曲的树干,看到内部早已腐朽的木质纤维中,依旧残留着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能量痕迹;
能感知到空气中飘散的黑灰里,蕴含着的、无数婴儿灵魂碎片湮灭后残留的极致怨念;
能“听”到这片土地深处,那被强行嫁接扭曲的地脉发出的、无声的痛苦呻吟。
她的眉头,极其罕见地、微微蹙起。那万年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深深的不解和凝重。
她缓缓摇头,动作很轻,却带着千钧的分量。
“不知。”
清冷的两个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陈忘川和胖子心中激起巨大的波澜!
连葛云衣…都不知道?!
“这蛊术…本身便已触及禁忌,悖逆天伦,凶险万分。”
葛云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仿佛在解析某种超出认知的恐怖方程式,
“施术者所求,乃是窃取婴孩那纯净悠长的‘生’之潜力,以填补自身衰朽的‘死’之空缺。然…”
她顿了顿,冰蓝色的目光投向这片枫林的上方,那被巨大树冠遮蔽的、铅灰色的扭曲“苍穹”。
“此地…磁场扭曲,辐射异常。空间嫁接,法则紊乱。”
她的每一个词,都指向这片青铜地狱最核心的诡异本质,
“那‘饲母’汲取的,或许早已不纯粹是婴孩的生命精粹。其中…可能混杂了此地扭曲的辐射能量、被禁锢的地脉阴髓、甚至…是无数献祭僬侥国人残留的怨念…种种不可知、不可控的污秽之力,在蛊术的催化下…发生了…无法预测的畸变。”
她的目光落回那些光秃秃的枝桠:
“这些树…被选为蛊术的载体,日夜承受阴血怨气的浇灌,又在扭曲磁场的辐射下…早已异化。它们…或许已不再是树,而是成了蛊术本身的一部分,一个巨大的…活着的蛊盅。”
“而那‘饲母’…” 葛云衣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洞悉真相的寒意,
“她或许确实‘活’了下来,以某种形态。但…她所获得的,绝非纯净的长生。
而是…与这片扭曲之地、与这万婴怨念、与这异化枫林…彻底融为一体!成为了一个…充满怨毒、渴望、却又被永恒禁锢的痛苦集合体!
她…早已不是人,甚至不是我们所理解的任何‘存在’。”
“所以…她最后才会那样…” 陈忘川想起树顶女人风化前那无声的尖啸和没有五官的漆黑面孔,一股寒意透彻心扉。
那不是长生,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永恒折磨!一个被自己野心和这片邪异之地共同塑造的、扭曲的怪物!
连葛云衣都无法完全解释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血婴林的最终形态,是邪异蛊术、扭曲空间、未知辐射、古老怨念…种种禁忌力量交织、失控、畸变后诞生的终极噩梦!
它超出了任何典籍的记载,成为了一个无法复制的、孤立的恐怖奇点!
“走。” 葛云衣不再多言,她转身,墨色的身影如同指向黑暗的标枪,再次朝着雨林深处进发。
她的步伐依旧稳定,但背影却透着一股比之前更加凝重的气息。
陈忘川和胖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和无法驱散的寒意。
他们不敢再看这片死寂的猩红枫林强撑着疲惫伤痛的身躯,踉跄着跟上葛云衣。
不过葛云衣的不经意的看了看猴三顿住了。她冰蓝色的眼眸扫过猴三眉心的淡痕和涣散的眼神,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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