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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三的呜咽和胖子的低吼在身后交织,但葛云衣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
墨色弯刀上流转的墨色寒芒,是她刺破这粘稠黑暗的唯一武器,也是唯一的光源。
每一步踏入未知,都像是踩在冰冷粘腻的史前巨兽舌苔上,空气中那股混合着金属腥甜与腐朽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几乎凝成实质,压迫着人的呼吸。
通道并非无限延伸。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那堵得人心慌的黑暗,陡然…消失了?
不,并非消失。是空间骤然变得无比开阔!
葛云衣刀锋微抬,幽蓝的光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被前方巨大的空间稀释、吞噬。
但借着这微弱的光,足以勾勒出一个令人心神剧震的景象!
他们站在一处巨大地下空间的边缘。脚下是坚硬的、覆盖着厚厚银色粉尘的岩石地面,一直延伸向前方。
而在视野的尽头,空间的中心,赫然矗立着一座…通体闪烁着柔和银辉的阶梯!
那阶梯并非寻常石阶,而是由十二级巨大的、如同凝固月华般的平台构成!
每一级台阶都呈现出完美的弧形轮廓,光滑如镜,散发着柔和却冰冷的银白色光芒,在这绝对的黑暗中,如同十二轮微缩的月亮依次排列,悬浮于虚空!
台阶之间并非紧密相连,而是留有微小的空隙,仿佛某种神圣的间隔。
“我的老天爷…” 胖子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这…这是…月亮掉下来了?”
我的心脏狂跳,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古老记忆似乎被这景象唤醒。他死死盯着那十二级银阶,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悸与恍然:
“不…不是月亮掉下来了…这是…‘十二级银梯’!”
“银梯?” 胖子茫然。
“苗族古歌!” 我的声音急促起来,带着解读古老密码的激动与恐惧,
“传说里,他们的祖先居于月亮之上!那里是永恒的乐土!亡魂若要回归祖灵怀抱,与先人团聚,就必须沿着一条由十二级银梯构筑的通天之路,攀月而上!”
我指着那悬浮的银阶,手指微微颤抖:
“看那形状!每一级都如同月牙!在古老的苗语里,‘月亮’(hli)这个词,发音与‘妈妈’(hmub)极其相似,甚至在某些古歌中,
月亮本身就被喻为孕育万物的‘生命之树’!它的阴晴圆缺,象征着生死轮回的永恒循环——如同树叶落下,来年又在枝头萌发!”
“所以,苗人酷爱佩戴月牙形的银饰!那不仅仅是装饰,更是这种信仰的物化**!是生命的符号!
是将对祖先、对生命轮回的信仰,铸刻在身体上的永恒印记!”
葛云衣冰冷的声音如同寒泉,精准地切入我的解释,将这份古老信仰与眼前这诡异恐怖的场景、以及那“蛹化长生”的邪术,冷酷地串联起来:
“图腾与天体的闭环。”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那十二级散发着不祥银辉的阶梯,又仿佛穿透了时空,回望石壁上那七幅图腾:
“枫树(生命之母)→ 银蝶(转化媒介\/邪神化身)→ 人蛹(牺牲品\/试验体)→ 破茧(扭曲的‘新生’\/人性的剥离)…”
“而这一切的终点,便是这‘十二级银梯’所象征的…月亮(永恒的归宿\/循环的节点)。”
“他们试图通过这邪恶的蛊术仪式,强行将个体从自然的生死轮回中剥离出来,以不断蛹化、舍弃人性为代价,获得一种扭曲的‘长生’。”
“最终的目的,并非个体的永生,而是…妄图让这些被掏空的躯壳,以某种‘非人’的姿态,沿着这‘银梯’,
‘攀月’而去,融入那象征‘集体祖先’的永恒月光之中!”
“以个体人性的彻底湮灭,换取在‘集体祖先’概念中的…永恒存在!”
葛云衣的话语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残酷,将银月寨追求的“蝶神赐福”和“攀月永生”的华丽外衣彻底撕碎,露出其内核那令人作呕的、冰冷而绝望的本质!
“看这银梯的光芒…” 她墨玉般的眼眸凝视着那柔和却冰冷的银辉,指尖萦绕的幽蓝寒芒微微闪烁,仿佛在感知着什么,
“…并非真正的月光。是高度凝聚的银蝶能量!是无数被吞噬的人性灵魄转化出的…腐朽的‘伪月华’!是支撑这场永无休止的活祭与‘攀月’幻梦的能量源泉!”
“所以…所以上面…”
胖子听得头皮发炸,指着那十二级银梯的顶端——那里依旧被上方更浓重的黑暗所笼罩,幽蓝的刀光和银梯本身的光芒都无法企及,
“…就是那劳什子祭坛?那些‘攀月成功’的空壳子祖宗…就…就在上面‘团聚’了?”
猴三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仿佛再听下去就会当场疯掉。
他蜷缩在布满银尘的地上,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嘴里反复念叨着:
“不…不要上去…那是给死人爬的梯子…活人上去…会…会变成祭品…”
我只觉得一股寒意透彻骨髓。眼前的景象神圣与邪异并存,古老信仰被扭曲成了最恐怖的仪式。
十二级银梯静静悬浮,散发着诱人又致命的伪月华,每一级都像是通往深渊的台阶。
而上方的黑暗中,那最终的祭坛,如同蛰伏的巨兽之口,等待着“攀月者”的献祭,也等待着我们这些闯入者的终结。
葛云衣手中的墨色弯刀,刀尖微微抬起,指向那第一级冰冷的月牙形银阶。幽蓝的寒芒与伪月华无声地碰撞、交融。
“路,只有一条。” 她的声音冰冷如初,带着踏上最终战场的决绝,
“答案,在顶上。” 说罢,她不再有丝毫犹豫,抬脚踏上了第一级闪烁着不祥光芒的“月亮”。
葛云衣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楔子,钉死了众人最后一丝退路。
答案,在顶上。祭坛,在顶上。那最终的恐怖或真相,也在顶上。
猴三瘫在冰冷的银尘地上,涕泪横流,疯狂摇头,眼神涣散,已是彻底崩溃的边缘。
胖子狠狠啐了一口,脸上的横肉绷紧,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狠厉,弯腰一把将瘫软的猴三像麻袋一样扛在肩上。
“妈的,就当扛了头过年猪!走!”
他低吼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广场里带着回音。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恐惧和源自血脉深处对那“十二级银梯”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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