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醉道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43章 偃师盐约,我为大隋延运三百年,红尘醉道人,顶点小说),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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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公…魏公!” 王伯当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在门外响起,“不能再拖了!军中粮草…只够三日之用了!将士们…人心彻底散了!昨夜…昨夜又有三队人马,带着兵器甲胄…投奔寒衣去了!再这样下去…瓦岗…瓦岗就真完了!”
“完了…完了…” 李密蜷缩在阴影里,口中无意识地重复着,声音嘶哑干涩。他引以为傲的权谋、他苦心经营的势力、他逐鹿天下的野心,在鹰愁涧的背叛与黑石峪的毁灭性打击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消融得如此迅速而彻底。秦狰的刀锋斩碎了他的胆气,红绡的箭矢射落了他的尊严,单雄信的倒戈则彻底摧毁了瓦岗残部的凝聚力。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一条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
“报——!” 一个亲卫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寒…寒衣阁信使!在寨门外!”
李密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惊惧与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信…信呢?!” 他声音嘶哑地吼道。
亲卫颤抖着呈上一封没有火漆、只用普通麻绳捆扎的素笺。李密一把夺过,手指哆嗦着拆开。素白的纸上,只有一行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的字迹,如同冰冷的刀锋直刺眼底:
“明日午时,偃师城西校场,一晤。林天生。”
没有称谓,没有客套,只有时间、地点和一个名字。简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和如山岳般的沉重压力。
偃师!
这个名字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李密的心窝!那是他人生另一个巨大耻辱的烙印之地!在那里,单雄信夜奔寒衣营,林天生当众焚毁降书,以兄弟相待!单雄信割发立誓的决绝背影,曾让他嗤之以鼻,如今却成了压垮他脊梁的最后一块巨石!林天生选择此地会面,其用意不言自明——这是赤裸裸的羞辱,更是居高临下的最后通牒!
“去…还是不去?” 王伯当看着李密惨白的脸,艰难地问出这句话。不去,意味着彻底放弃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生机,等着被寒衣军或内部叛变彻底撕碎;去,则意味着要拖着残躯,踏入那个充满耻辱记忆的牢笼,在仇敌的注视下,接受未知的命运,很可能遭受更大的羞辱。
李密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素笺,指节因为用力而青白。素笺的边缘被捏得皱成一团。他闭上眼睛,身体因剧烈的内心挣扎而微微颤抖。秦狰陌刀的寒光、红绡箭矢的破空声、单雄信槊挑缨盔的决绝、瓦岗士卒溃逃时绝望的眼神…无数画面在脑中翻腾冲撞。最终,对彻底毁灭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屈辱和不甘。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了绝望的血丝,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般嘶哑而无力:
“备马…去偃师!”
翌日午时,偃师城。
深秋的寒风卷过空旷的街道,扬起阵阵尘土。这座饱经战火的小城,此刻显得异常寂静,甚至带着一丝肃杀。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门窗紧闭,行人稀少,只有巡逻的寒衣军士卒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走过,甲叶碰撞的铿锵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
城西校场,更是将这种压抑的氛围推到了顶点。
偌大的校场,空空荡荡。没有欢迎的仪仗,没有列队的士卒,甚至连一面旗帜都没有。唯有校场中央,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案,两把椅子。案上,甚至连一杯茶水也无。
李密在王伯当和仅剩的十余名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亲卫簇拥下,如同走向刑场的囚徒,步履蹒跚地踏入校场。深秋的寒风穿透他单薄的锦袍,让他瑟瑟发抖,更显得他此刻的形单影只和凄凉。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试图寻找林天生的身影,却只看到校场边缘如同石雕般肃立的数十名寒衣玄甲卫。他们沉默着,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李密和他残存的随从,带来刺骨的寒意。耻辱感如同毒藤般缠绕着李密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午时的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投下惨淡的光影。李密站在空旷的校场中央,忍受着寒风和四面八方无声的、充满蔑视的压力,如同被剥光了示众。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声的折磨压垮,羞愤欲绝想要转身逃离时——
“哒…哒…哒…”
一阵不疾不徐的马蹄声,从校场入口处传来。
李密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林天生只带着两人,策马缓缓行来。他并未着甲,只是一身素净的深青色儒衫,外罩一件玄色大氅,面容平静,眼神深邃如古井,看不出丝毫情绪。与他并辔而行的,是玄武部首杜衡,依旧是一副精明沉稳的账房先生模样,只是手中捧着一个厚实的紫檀木账簿。落后半个马位的,则是一个让李密瞳孔骤缩、瞬间激起滔天恨意与恐惧的身影——单雄信!他并未披甲,只着劲装,腰间挎着那柄曾挑落邴元真缨盔的长槊,神色冷峻,目光如电,毫不避讳地与李密对视,眼神中只有冰冷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三人三骑,就这样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缓缓行至木案前。
林天生翻身下马,动作从容不迫。他甚至没有看僵立在那里的李密一眼,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杜衡紧随其后,将厚重的账簿轻轻放在案上。单雄信则如同门神般,按刀立于林天生身后半步,魁梧的身躯带来无形的压迫。
“坐。” 林天生终于抬眼,看向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的李密,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李密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强压下翻腾的屈辱和恐惧,在王伯当担忧的注视下,脚步虚浮地走到那张为他准备的椅子前,如同耗尽了全身力气般,颓然坐下。此刻,他感觉自己不是来谈判的,而是被押上被告席的囚徒。
林天生没有多余的寒暄,目光平静地落在李密身上,开门见山:“魏公。” 他依旧用着这个曾经尊贵、此刻却充满讽刺意味的称谓,“鹰愁涧一晤,别来无恙?”
李密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鹰愁涧,那是他人生滑向深渊的起点!
林天生仿佛没看到他的失态,继续用那平淡却字字千钧的语调说道:“我知瓦岗窘迫。粮秣断绝,军心离散,强敌环伺,朝不保夕。”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在李密的心上,将他最后一点遮羞布彻底撕碎。
李密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困兽般的绝望与疯狂,声音嘶哑地低吼道:“林天生!你…你今日是来羞辱于我的吗?!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羞辱?” 林天生微微挑眉,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若只为羞辱,秦将军的陌刀,红绡姑娘的箭矢,足矣。何须我亲至偃师?”
他身体微微前倾,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李密慌乱的眼睛,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锐利:“魏公!李某今日只问你一句——”
“你究竟是想争这天下?还是只想做那惶惶不可终日、最终被分食殆尽的…丧家之犬?”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在李密脑海中轰然炸响!将他所有的愤怒、不甘、恐惧、绝望,瞬间炸得粉碎!争天下?丧家之犬?这两个词在他混乱的意识中激烈碰撞。他还有资格争天下吗?黑石峪的尸山血海,头顶消失的冠冕,手下不断逃离的士卒…残酷的现实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眼中最后一点疯狂的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无尽的灰败和绝望。丧家之犬…原来这才是他李密如今最真实的写照!
看着李密彻底崩溃、失魂落魄的模样,林天生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冰封的平静。他不再看李密,目光转向身旁的杜衡,微微颔首。
杜衡会意,上前一步,将案上那本厚重的紫檀木账簿轻轻推到李密面前。他动作沉稳,声音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魏公,请看。”
李密如同木偶般,茫然地低下头。王伯当也忍不住凑近观看。
账簿翻开,映入眼帘的并非枯燥的数字,而是一幅极其详尽、标注清晰的地图——河北盐路图!图上清晰地勾勒出从渤海盐场到太行山麓,纵横交错、如同血脉般维系着河北乃至中原经济命脉的盐运路线。重要的盐场、关键的转运节点(码头、关隘)、主要的销售区域,甚至沿途依附盐路生存的城镇、脚夫、车马行…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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