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有真正了解这片土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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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这里是墓地吗，我，都不敢把尸体埋在外处，我只是想安分地在这里继续生活，你倒是给我找了埋尸的兼职啊。”杜宪荣原先打算将自己死后的身体捐出，为医学事业或是科学事业最后做些帮助，但现在他根本不想--除了他身体上发生的变化之外--谁知道他的身体会不会被某一只恶心的蜘蛛扔到荒郊野岭，“不谈别的，你这样对这些死者尊重吗？”

于晓丽再次语塞。她在控制一具身体时，如果那具身体的大脑没有死亡，那么她是可以了解生前的记忆的。她见识过农民的艰辛、士兵的牺牲、商贩的贪心、医者的不甘......无论这些人生前什么样子，死后都该归于尘土--这无需让神来告诉她。这些年来，她透过蜘蛛的眼睛看到了自己不曾有机会接触到的世面，但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是人。

“怎么？这个人不会说话？”

“尊重？你研制的毒气，有尊重生命吗？”

“别总拿那件事说我了。是，我知道，我承认。现在我也遭到报应了，它真的是没得选的，是吧？”杜宪荣用手指抚过手臂上的一条红色斑纹，“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些尸体，谁送来的，谁处理。”

杜宪荣说完便把铁锹插在了于晓丽那具身体的旁边，穿进麦田离开了。于晓丽原地站了一会，将几只蜘蛛唤回，再次穿上地上的尸体离开了。他们将从地下挖出来的尸体全部埋进了林子中，只保留了几个做过防腐处理的尸体，以备外出需求。

过了几天，于晓丽终于在麦田边缘看到了背着背包，全身穿着严实的杜宪荣。深夜，她在麦田中等到了他，他似乎也是想看看离开的这段时间，麦田中有没有多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松岛鹤被杀了。”松岛鹤正是当初要求杜宪荣研究毒气的人，“是你做的吧。”

“我只是不想再听到过去的事情了。”杜宪荣很后悔当初去日本留学，参与研究了那些毒气。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有真正了解这片土地吗？”

“我当初可就是学这个的。”

“我的意思是，你有感受过这片土地吗，比如说，伸手触摸，或是把脚埋进土中？”

“我可能没有，但我身上的山蛩，它们很喜欢。”

“那是什么感觉？”

“山蛩出来时甲片会摩擦皮肤，不算很疼。”

“我是说，这片土地，什么感觉？”

“嗯.....松软，温热，吵闹，似乎能想象到植物根系和动物、微生物的生命活动。”

听到这个回答，于晓丽有种跌入深渊的感觉，她曾是那么看重土地里的神灵，但她却不再能感受到这片土地的回应。也许这片土地的确认可着杜宪荣。

“如果我想要这片土地，你会同意吗？”她还想挣扎一下。

“这片土地世代都是我们杜家的，我无法答应。但如果你愿意留下，我们是欢迎的，你可以使用三里外的那块地方，算是我对你们微不足道的补偿。”

“不必了，那我只想要找回我和他们的尸骨，可以吗？”

杜宪荣自然无法从地下的一堆尸骨中找出某一个人的，但于晓丽似乎有着灵力，她缓缓地在田地中爬行，她的八足仍然难以踏进土壤之中。她在森林般的麦子间穿梭着，突然土地一软，她认定自己的尸骨一定在这下方。等到杜宪荣劈开麦杆，挖开土层，直到三米多深，于晓丽才辨认出自己的尸骨。她用这种方法帮其他人也找回了尸骨。

“可以向你借一些钱吗？”于晓丽接过杜宪荣递来的一沓钱币，离开了麦田，也离开了林子。她并没有对接下来的生活做任何打算，也许只求一方能够接纳她的土地。一路上，她质问着自己，“为什么不杀了他？这样土地就是你的了。”“是因为我相信神的选择。”“你要去哪里？”“看神指引我去哪里。”

“晓丽，变成蜘蛛以后，我似乎理解了你所说的神，我觉得有些时候，并不是神选择了某个人，也许是那个人选择了某个神。”丁爱霖用着另一副发白的嘴唇说道。

“所以，既然选择了，就不应该动摇，是吗？”于晓丽转过僵硬的脖子，抬起沉重的眼皮，这一瞬间，她希望眼前的脸是他们曾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