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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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乘把头瞥向一侧，山蛩像他曾经在北方修过的暖气管道，那个冬天他的手被冻伤，人情和寒冬打得有来有回。他的指尖再次刺痛起来，很轻微，在全身闷痛的衬托下格外清晰。他想起来织婆的指骨，摸了摸裤兜，还在。铲斗的影子从他身上走过，他艰难地翻身爬起，仰着头等待铲斗的下降。当铲斗落到他面前时，他没有犹豫，尾巴和上半身钻来了进去，铲斗也没有犹豫，立即把他提起。

常乘几乎是被倾倒下来的，他狼狈地爬起，支撑着自己站着而不是倒下，文清就站在他面前。周围的尘土久久没有散去，他记起那天他就是站在店里的落地窗前，一辆大货车上落下不少沙土，文清就逐渐清晰地出现在尘土之后。这个记忆并没有让他感到愧疚与后悔，只是盲目，也许从那天起他就没有走出过那阵尘烟，连自己也看不清自己，也没有让别人看清。

文清的嘴唇抖动着，抖出了几点泪光，她压制着哭腔，装作镇定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爸爸哪里对不起你了......”

常乘想不起来以往是如何安慰哭泣的文清的，他似乎没有安慰过，也没有遇见过。而文占攀确实也没有对不住他，虽然并不同意，但也没有拆散他们。盲目，还是盲目，他想不清自己所有行为的理由，划过文清脸颊的泪只是让他心里一沉，想的却是其他的事情。

杜向龙爬下挖掘机后，从地面捡起了一把铁铲，走上前对着常乘的头就拍了过去。常乘应势倒下，整个脑袋都是嗡嗡的，脸上也刮出数道伤口，他闭着眼睛笑着。杜向龙单腿后撤一步，使足了劲对着常乘的胸口又拍了一下。常乘停止了笑，一大口气带着一些血从嘴中喷出，就那样躺在地上。

杜向龙把铁铲插在土中，他早已气愤至极，常乘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是一个发泄物。他把铁铲拔出，向后走了几步，把它递给文清。该如何对待常乘，他认为还是要由文清决定。

文清擦去眼泪，接过铁铲，一点点靠近常乘，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她，没有人干预，也分不清大家心里想看到的是什么。文清倾斜地举起铁铲，铲尖离常乘的头和脖子只有二十厘米，她停住了，铲尖不停地颤抖，她鼻子抽泣的声音仿佛是在倒数。常乘终于睁开眼睛，顺着铲尖看向文清，他又笑了，他看到了从未出现在文清脸上的表情，偶尔喷出的血星仿佛也在倒数。谁也不知道要倒数到多少，文占越向文清走动了一些，但被杜向龙的眼神止住了，杜南风和杜恩，杜燃和杜涌两两搀扶着，也都皱着眉，阿晨和阿园小幅度地拉扯着。终于有了些动静，从常乘胸腹侧面，慢慢伸出八条蝎足，像弯曲的肘部一样把身体支起。常乘把脖子抵在磨损的铲尖处，他的脖子也在颤抖，两人的眼睛就这样互相凝视着。文清用了一些力，试探着刺过去，不过只是伤出了一些血。常乘轻蔑地笑了一下，鼻孔中喷出一些血到铁铲上，右侧的蝎足着力，他从铁铲下绕过身，全身都在发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向文清抬起了手，八个蝎足张牙舞爪，他“扶”了一下空气，从文清身边走过去。走过杜向龙和文占越之后，他小跑起来，跳进又跳出麦穗，朝向远处的仓房跑去，仿佛身体里有一股力让他越来越轻。在那铁铲之下，他没有把握，逃离死亡后，又仿佛一切都有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