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残骸与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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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几乎是拖着林薇冰冷的身体撞进这片黑暗空间的。左后方那片看似坚实的岩壁，在“夜莺”柔和却固执的白光映照下，竟真的显露出一道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裂缝！一股带着陈腐金属和灰尘味道的冷风从裂缝深处涌出，吹得他一个激灵。

“艾米！快！”李明嘶吼着，声音因为剧痛和用力而完全变了调。他顾不上肋骨处传来的、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的尖锐痛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连推带搡，先把艾米小小的身体塞进了那道黑暗的缝隙。

“哥哥！”艾米惊恐的叫声被岩石吞没。

紧接着，李明自己猛地一侧身，几乎是贴着岩壁挤了进去！粗糙冰冷的岩石摩擦着他肋下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牙关咬得咯吱作响。他半个身子刚挤进去，立刻反手死死抓住林薇的手臂，像拖拽一袋沉重的沙土，把她冰冷僵硬的身体也拼命往缝隙里拽！

林薇的身体比看起来沉重得多，毫无生气，像一块冰冷的顽石。李明感觉自己不是在拖人，而是在拖动一座冰山。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悲鸣，断裂的肋骨在胸腔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汗水、血水和灰尘混合着，糊了他一脸。

“给老子…进来！”李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咆哮，肾上腺素在绝望的逼迫下再次疯狂分泌！他双脚死死蹬住身后的岩壁，身体绷成一张拉到极限的弓，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那只抓着林薇的手臂上！

“噗通！”

一声沉闷的撞击。

林薇的上半身终于被他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拖拽着摔进了缝隙内部，沉重的身体砸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她的银白长发散乱地铺开，如同失去光泽的蛛网。

几乎就在林薇被拖进来的同时！

“轰隆——！”

他们刚刚逃离的那个狭窄岩缝方向，传来一声岩石彻底崩塌的巨响！伴随着无数碎石滚落的声音和鼠群骤然爆发的、充满了狂怒和贪婪的、如同海啸般的尖利嘶鸣！

鼠群，彻底冲破了障碍！

李明瘫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如同一条离水的鱼，只剩下剧烈到要将肺都咳出来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感觉有无数把烧红的刀子在胸腔里搅动。他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全是自己粗重喘息和心脏疯狂擂鼓的轰鸣。

“哥哥！哥哥！”艾米带着哭腔的呼喊由远及近，冰凉的小手摸索着，终于碰到了李明的脸和脖子，摸到了一手粘腻的汗水和血污，“血…好多血…哥哥你别死！”她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

“没…没事…”李明挣扎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死…死不了…”他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向裂缝入口的方向。

那道狭窄的缝隙，此刻成了唯一的屏障。外面，鼠群愤怒的嘶吼和疯狂的刨抓声如同密集的鼓点，不断敲打在岩石上，碎石簌簌落下！缝隙处，几双猩红贪婪的眼睛在黑暗中疯狂闪烁着，试图挤进来！腥臭的气息如同实质般涌进这片新的空间。

“夜莺”核心依旧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晕，稳定地笼罩着昏迷在地的林薇。白光范围之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黑暗。这光，如同汪洋中唯一的孤岛，暂时隔绝了外面鼠群的疯狂，但也将这方寸之地映照得格外诡异。

“妈的…堵…堵住它…”李明挣扎着想爬起来，去搬石头堵住入口。但身体刚一动，肋下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就让他闷哼一声，差点再次瘫倒。他只能无力地看着那些在缝隙外疯狂攒动的猩红光点，听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一直安静悬浮在林薇上方的“夜莺”核心，忽然发出了极其轻微的“滴”声。

那柔和的白光，毫无征兆地改变了！

不再是均匀稳定的光球，而是猛地向内一收，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紧接着，一道极其凝聚、如同实质的乳白色光束，骤然从核心射出！光束的指向并非入口处的鼠群威胁，而是笔直地射向这片黑暗空间的深处！

光束如同探照灯，瞬间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李明和艾米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晃得眯起了眼睛。

白光所及之处，冰冷的景象如同画卷般徐徐展开——

这里并非天然岩洞，而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地面和穹顶都覆盖着某种光滑、暗沉的金属板，上面布满了灰尘和凝固的、如同沥青般的黑色污渍。巨大的、扭曲断裂的金属管道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从墙壁和天花板上垂落下来，锈迹斑斑。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庞大而奇异的、被厚重灰尘覆盖的金属结构轮廓，轮廓棱角分明，带着一种冰冷而陌生的科技感。

这里，像是一座被埋葬了无数岁月的巨大工厂，或者…某种基地的残骸？

“夜莺”射出的那道凝练光束，如同拥有生命般，在这片死寂的金属废墟中缓缓移动、扫描。光束扫过之处，灰尘在光柱中飞舞，照亮了更多令人心悸的细节：墙壁上残留着巨大而狰狞的爪痕和撞击凹陷，仿佛有某种恐怖的巨兽曾在这里肆虐；一些金属结构上，能看到凝固的、如同喷溅状的暗红色污渍，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无法辨认的金属碎片和…一些半掩在灰尘下、形状奇特的、类似骨骼的惨白残骸！

“这…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李明倒吸一口凉气，忘记了疼痛，只剩下彻骨的寒意。这景象比他见过的任何辐射兽巢穴都要诡异和…不祥！外面是疯狂的鼠群，里面是这地狱般的金属坟场？

艾米的小脸在刺眼的白光下惨白如纸，她紧紧抱住李明的胳膊，小小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哥哥…好多…好多骨头…还有…坏的铁…好冷…这里…好冷…”她空洞的灰眸茫然地“望”着光束扫过的方向，声音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有…有东西…在哭…好小声…好多…好害怕…”

李明的心猛地一紧。艾米的感知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往往更加敏锐。她说有东西在哭？是幻觉？还是…这死寂的废墟深处，真的藏着什么？

“夜莺”的光束并未停留，它继续移动，最终定格在空间深处，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

那里，矗立着数个巨大的、椭球形的金属结构！

它们如同巨大的、被遗弃的卵，整齐地排列着，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依旧能看出其外壳是某种光滑的银灰色合金，与周围粗糙锈蚀的环境格格不入。每个“卵”大约有三四米高，顶端连接着粗大的、同样布满灰尘的管线，如同枯萎的藤蔓般垂落下来，一直延伸到地面或连接着上方的金属穹顶。其中大部分“卵”都黯淡无光，外壳上布满了裂痕和凹陷，显然早已废弃损坏。

但有一个“卵”，位于最边缘的位置，其外壳相对完整。在“夜莺”那凝练光束的照射下，那布满灰尘的银灰色外壳上，竟然隐隐透出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幽蓝色光芒？

那光芒极其黯淡，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却顽强地存在着，与“夜莺”那稳定强势的白光形成了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夜莺”核心似乎对这个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卵”产生了某种“兴趣”。笼罩着林薇的柔和光球微微波动了一下，那道探照灯般凝聚的光束，竟然开始更加仔细地扫描那个“卵”的表面！

光束如同无形的刻刀，缓缓划过布满灰尘的外壳，似乎在读取着什么。

就在这时！

“滋…嗡——！”

一直沉寂的、被李明下意识攥在手心的陈观核心，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极其紊乱、尖锐刺耳的电流噪音！紧接着，核心表面那早已熄灭的幽蓝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一闪！光芒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濒死的疯狂挣扎感！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把李明吓得差点把核心扔出去！

“卧槽！老大？！”李明又惊又喜，急忙把核心捧到眼前，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你…你醒了？”

【…警…警告…！】 陈观的电子音骤然在李明的意识中响起，但那声音完全变了！不再是之前的平稳或虚弱，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尖锐、急促、甚至…恐慌？ 【…高能…扫描…源…检测！…特征…匹配…‘夜莺’…！…距离…极近！…威胁…！威胁…！】 它的声音如同信号极差的警报器，断断续续，充满了逻辑无法处理的噪波和混乱的杂音，仿佛核心内部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风暴！

“威胁？老大你说‘夜莺’？”李明懵了，看看手中疯狂闪烁的核心，又看看远处那个正用光束扫描着“卵”的银白箱子，“它…它没扫描我们啊？它在看那边那个发光的‘蛋’呢！”

【…能量…频谱…高度…危险！…逻辑…污染…残留…感应…！】陈观的回应更加混乱，核心在李明的掌心剧烈地震颤着，蓝光疯狂明灭，如同一个失控的短路灯泡。 【…远离…！强制…中断…扫描…！…否则…核心…逻辑…结构…风险…不可逆…损毁…！】 它发出了一连串逻辑混乱、语无伦次的警告，每一个词都像是从破碎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逻辑崩溃边缘的绝望！

李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意识到，陈观核心内部残留的、被林薇“冰蚀”污染的逻辑创伤，对“夜莺”发出的这种高能扫描光束产生了极其剧烈的、如同过敏般的排斥反应！再这样下去，老大真的要彻底崩溃了！

“操！破箱子！停下！快停下！”李明顾不得许多，朝着“夜莺”的方向嘶声大吼，“别他妈扫描了！你想害死老大吗？！”

他的吼声在空旷死寂的金属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和无力。

“夜莺”核心对李明的怒吼毫无反应。它依旧专注于扫描那个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卵”。那道凝练的光束甚至在某个瞬间，亮度微微提升了一档，似乎扫描到了什么让它“感兴趣”的数据。

陈观核心的震颤和噪音瞬间达到了顶点！幽蓝的光芒疯狂闪烁，频率之高几乎连成一片！李明感觉手里的核心烫得像块烙铁，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核心…过载…！逻辑…线程…崩解…！】 陈观最后一声尖锐到失真的警报如同钢针般刺入李明脑海！随即，那疯狂闪烁的蓝光猛地一暗，如同被掐断的烛火，彻底熄灭！核心瞬间变得冰冷死寂，连最后那点微弱的震动都消失了！只有核心表面，因为刚才的剧烈反应而变得异常灼热。

“老大！！！”李明失声惊叫，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当头浇下！他用力摇晃着手里的核心，声音带着哭腔，“别！别熄火！醒醒！求你了！”

没有回应。死一般的冰冷。

“哥哥…老大…是不是…又睡了？”艾米带着哭腔，小手摸索着抓住李明的手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熟悉的、如同背景音般的“声音”再次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空洞的、令人心慌的死寂。

“妈的！妈的！妈的！”李明双眼赤红，巨大的愤怒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他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依旧在扫描的“夜莺”，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燎原的怒火！“我操你妈的破箱子！聋了吗？！老子让你停下！”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疯兽，完全不顾肋下那撕心裂肺的剧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抄起手边一块沉重的、带着棱角的金属碎片，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夜莺”核心，狠狠砸了过去！

“给老子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