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寒夜微光与沉默的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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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和虫族体液特有的腥臭，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刮擦着李明裸露在外的皮肤。每一步踏出，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从骨头缝里透出的剧痛和虚脱感疯狂撕扯着他的神经。背上林薇轻微的重量此刻如同山岳，怀里艾米冰凉的小身体紧贴着他受伤的肋下，每一次颠簸都带来一阵钻心的抽搐。

他咬着牙，牙关咯咯作响，额头上滚落的汗珠混着血污和灰尘，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视野一片模糊的血色。

“妈的…撑住…撑住啊李明…”他低声咒骂着自己，更像是一种无力的祈祷，强迫着灌铅般的双腿迈过地上粘稠湿滑的虫尸残骸和冻结的暗银色体液。

豁口外，通道的景象如同地狱的延伸。冰甲巨虫庞大的尸体像一座崩塌的银色小山，横亘在原本就不宽敞的通道中央，几乎堵塞了大半空间。暗红色的核心创口处，粘稠如沥青的体液仍在汩汩涌出，冒着丝丝寒气，在冰冷的地面上缓慢扩散、凝固。残余的冷噬蠕虫如同失去了蜂王的工蜂，在巨虫尸体周围混乱地爬行、撕咬，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嘶声，幽绿的感应点忽明忽灭，对艰难穿行在边缘的李明三人，竟真的失去了攻击的欲望，只是本能地避让开他踩踏的区域。

通道被巨虫尸体和倒塌的闸门碎片堵得七七八八，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李明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既要保护背上的林薇不被剐蹭，又要确保怀里的艾米不被挤压。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伤口撕裂的剧痛。冰冷的金属墙壁蹭着他破烂的衣服，带来刺骨的寒意。

【…环境…扫描…被动…进行…】一个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在李明的意识边缘轻轻摇曳了一下，随即又沉入更深的死寂。是陈观！虽然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但李明的心还是猛地揪了一下。老大还在！即使只是最低限度的被动扫描。

“老大？能听见吗？”李明在意识里尝试呼唤，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疲惫。

没有回应。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重的沉默，仿佛刚才那微弱的意念只是他的错觉。胸口的金属盒冰冷依旧，毫无生机。

李明的心沉了沉，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感瞬间包裹了他。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冰冷的空气连同绝望一起压下去，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困境。

“薇姐？薇姐你怎么样？”李明微微侧头，低声呼唤着背上的林薇。他能感觉到林薇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着一丝不祥的灼热。

“…嗯…”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从林薇喉咙里溢出，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痛苦，“…冷…头…好晕…好痛…”

她的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蚋，额头抵在李明肩胛骨的位置，温度高得吓人。李明的心猛地一紧。脑震荡加失温，还有那些冻伤和磕碰的伤口，情况比想象中更糟！蓝色凝胶虽然神效，止血修复了皮肉伤，但对内伤和脑震荡似乎效果有限。

“坚持住，薇姐！我们出来了！那大虫子死了！虫子也不攻击了！我马上找地方给你处理！”李明急切地安慰着，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沙哑，“看到没？前面好像有路！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他指着前方巨虫尸体旁勉强露出的通道缝隙，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缝隙通向何方。

林薇似乎又陷入了半昏迷，没有再回应，只是无意识地抓紧了李明肩头的衣服布料。

李明咬紧牙关，不再言语，将全部力气都用在穿越这最后的死亡屏障上。他侧着身子，几乎是贴着冰冷滑腻的巨虫甲壳和尖锐的闸门碎片，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艾米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小眉头紧锁，仿佛也感受到了外界的冰冷和颠簸。

终于，他挤过了最狭窄的隘口，眼前豁然开朗——虽然依旧是冰冷的金属通道，但至少宽敞了许多，没有了虫尸和障碍的阻挡。一股微弱但明显的气流，带着一丝不同于地底深处的、更“新鲜”的寒意，从前方幽暗的通道深处吹拂而来。

“有风！”李明精神一振，这无疑是最大的希望信号！有空气流通，意味着有出口！

他立刻拖着沉重的脚步，循着气流的方向加快速度。怀里的艾米似乎被这突然加速的颠簸惊扰，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嘤咛，眼皮微微颤动了几下。

“艾米？艾米宝贝？”李明立刻停下脚步，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他低头，紧张地看着女孩苍白的小脸。

艾米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与沉重的睡意做最后的搏斗。终于，那双紧闭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起初是迷茫的、失焦的，如同蒙着一层水汽的玻璃珠，空洞地望着上方冰冷的金属穹顶。随即，一丝微弱的光亮在瞳孔深处凝聚，缓慢地转动着，仿佛在艰难地重启宕机的系统。

“…冷…”一个细若游丝、带着浓浓睡意和委屈的童音，从她干裂的小嘴唇里溢出。她下意识地往李明怀里更深处缩了缩，寻求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艾米！艾米醒了！！”李明的声音瞬间哽咽了，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击穿了他所有的疲惫和伤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艾米能更舒服地靠在他臂弯里，用没受伤的那边脸颊轻轻蹭了蹭女孩冰冷的小额头，“乖，艾米不怕！叔叔在！我们出来了！你看，有风了！我们马上就能出去晒太阳了！”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带着哄孩子的笨拙和无法掩饰的激动。

艾米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茫然的眼神渐渐聚焦，落在了李明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上。她的小嘴微微张开，似乎在努力辨认这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庞。

“…明…叔叔？”她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沙哑，小手无意识地抬起，似乎想碰碰李明的脸，却又在半途无力地垂下，“…好黑…好冷…艾米…怕…爸爸呢？妈妈呢？”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孩童初醒时的脆弱和巨大的困惑，记忆显然还停留在灾难发生前的片段，或者更深的混乱之中。

李明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楚和怜惜几乎将他淹没。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可靠：“艾米不怕，叔叔在。爸爸妈妈…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不能回来。艾米要勇敢，跟着叔叔，叔叔带你去找暖和的地方，好不好？”

他避开了那个残酷的答案，现在不是时候。艾米需要一个支撑，一个希望。

艾米懵懂地看着他，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嘴一瘪，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但也许是李明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守护感安抚了她，也许是极度的寒冷和虚弱让她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她只是更紧地往李明怀里缩了缩，小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小声地抽噎着：“…嗯…艾米…勇敢…艾米…冷…”

“乖，再坚持一下，叔叔马上找地方。”李明抱着艾米，感觉肩头传来冰凉的湿意，那是艾米无声的眼泪。他心疼得要命，脚下步伐更快了。背上的林薇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更沉重的呻吟。

【…目标…艾米…生命体征…微弱…但…稳定…苏醒…迹象…确认…核心…逻辑…单元…运行…负荷…增加…0.7%…】

那个微弱得如同幻觉的意念再次浮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像是平静死水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这一次，李明清晰地捕捉到了！

“老大？！你醒了？！”李明惊喜万分，几乎要喊出声来，连忙在意识里回应，“艾米醒了！但林薇情况很糟！高烧，昏迷！我们需要安全的地方！”

【…侦测…高等级…生命…威胁…目标：林薇…生命体征…不稳定…体温…异常…升高…颅内…压力…波动…剧烈…需…紧急…医疗…干预…否则…永久性…损伤…风险…超过…78%…】

陈观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和逻辑上的迟滞，仿佛一个严重脑震荡的人在努力组织语言，但那份冰冷的分析依旧直指核心，带着令人心悸的紧迫感。

78%的永久损伤风险？！李明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死死稳住身形，声音都在发颤：“医疗干预？！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那点凝胶！老大，扫描附近！有没有安全的、能避风的地方？！快！”

【…扫描…持续…被动…进行…前方…七十五米…右侧…通道…分支…检测到…小型…封闭…结构…金属…门…状态…锁定…但…结构…强度…较低…无…近期…生物…活动…痕迹…温度…略高于…环境…均值…1.5c…相对…安全…点…】

陈观的分析如同及时雨，精准地给出了坐标。

“太好了！艾米，薇姐，再坚持一下！前面有地方！”李明精神一振，抱着艾米，背着林薇，几乎是踉跄着跑了起来。七十五米的距离，在平时转瞬即至，此刻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但他不敢停！

终于，在通道右侧，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他看到了一扇紧闭的金属门。门不大，样式老旧，布满锈迹，门把手已经锈死。门上没有标识，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的储藏间或者小型设备间。

“就是这里！”李明将艾米小心地放在墙边，让她靠着冰冷的墙壁。“艾米乖，坐好别动，叔叔马上开门。”

艾米蜷缩着，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看着昏迷不醒的林薇和浑身是血的李明，小身子瑟瑟发抖，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抓住李明破烂的衣角。

李明放下林薇，让她平躺在地上。林薇的脸色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浅。他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薇姐，坚持住！”李明低吼一声，目光转向那扇锈死的门。他抽出腰间那支仅剩的高爆冲击矛，对着门锁的位置狠狠捅去！

砰！轰！

沉闷的爆炸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锈蚀的门锁连同周围的金属门板被炸开一个脸盆大的窟窿！锁舌彻底报废。

李明用脚猛踹了几下，将变形的门板踹开，一股带着淡淡灰尘和陈腐气味、但确实比外面温暖一丝的空气涌了出来。

里面空间很小，只有几平米，堆放着一些早已报废生锈的金属零件和破烂的线缆，地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早已熄灭的应急灯嵌在屋顶。虽然破败，但至少是个封闭的空间，能暂时隔绝寒风和可能存在的威胁。

“安全了！暂时！”李明长舒一口气，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海啸般袭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强撑着，先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林薇抱了进去，让她平躺在相对干净的地面上。然后又出来，将吓得小脸煞白的艾米也抱了进去。

关不上门，只能将那扇炸坏的门板尽量虚掩回去，挡住大部分风口。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三人粗重或微弱的呼吸声，以及外面通道深处隐约传来的虫族嘶鸣。

“薇姐…薇姐你醒醒！”李明跪在林薇身边，急切地呼唤着。他拿出最后两支蓝色的生物凝胶，毫不犹豫地全部拧开。一支，他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林薇额头上那个依旧有些红肿的撞击伤周围，以及她冻伤发紫的手臂和手指上。另一支，他则涂抹在自己肋下那处最深的、又开始隐隐渗血的伤口，以及被腐蚀冻伤的小腿上。清凉舒缓的感觉再次传来，稍稍缓解了火辣辣的痛楚，但林薇的高烧和昏迷状态丝毫没有改善的迹象。

【…目标…林薇…颅内…轻微…出血…及…水肿…压迫…神经…生物…凝胶…仅…作用于…体表…及…浅层…组织…无法…解决…根本…问题…需…专业…神经…修复…及…降温…设备…】

陈观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宣判。这一次，他的声音似乎稳定了一丝，但那份无能为力的意味却更加清晰。

“我知道！我知道没用！”李明烦躁地低吼出来，一拳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指关节瞬间破皮流血，“可我们现在上哪找设备？！老大，扫描她的情况！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我们不能看着她…”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持续…监测…体温…41.2c…并…持续…上升…脑电波…活动…混乱…抑制…核心…逻辑…建议：…物理…降温…为…首要…延缓…脑细胞…损伤…速度…其次…寻找…稳定…水源…及…安全…热源…维持…基础…代谢…】

陈观的建议非常实际，但也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物理降温，水源，热源…在这个冰冷的钢铁坟墓里，每一样都难如登天！

“水…水…”李明喃喃自语，目光焦急地在狭小的空间里扫视。除了灰尘和废铁，一无所有！他看向怀里那支能量耗尽、枪口依旧温热的能量发射器，里面嵌着那颗微型幽蓝晶核。

【…警告！…微型…晶核…能量…已…耗尽…95%…残余…能量…不足以…驱动…发射器…或…产生…有效…热能…强行…抽取…存在…过载…爆炸…风险…！】

陈观立刻洞悉了他的想法，发出了严厉的警告。

李明颓然地放下发射器。不行！

“冷…明叔叔…艾米…好冷…”角落里，艾米蜷缩成一团，小脸冻得发青，牙齿咯咯打颤，大眼睛里噙满泪水，无助地看着李明。

李明的心都要碎了。他看看高烧昏迷的林薇，再看看冻得发抖的艾米，一股巨大的绝望感几乎将他吞噬。他脱下自己早已破烂不堪、沾染着血污和虫液的外套，虽然冰冷潮湿，但聊胜于无，小心翼翼地裹在艾米身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她一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