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幽灵通道与死寂星辰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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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中心通讯室的冰冷空气，仿佛凝固在李明的呼吸里。屏幕上，‘信天翁’那个模糊变形的剪影，如同悬在深渊之上的审判者，抛出的“幽灵通道”计划，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狠狠砸在李明的神经上。

低于5%的成功率。

陈观彻底湮灭。

或者自己被瞬间抹除。

薇姐和老周再无希望……

“告诉我…该怎么做！”李明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每一个音节都像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碎石。他拄着拐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支撑着这条刚刚从鬼门关抢回来的伤腿，以及那颗被绝望和希望反复撕扯的心脏。

屏幕上的剪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决心是第一步，但远远不够。‘幽灵通道’的核心，在于利用‘钥匙’深度休眠状态下残留的、与特定生物神经频率共鸣的微弱信号。这种信号，在第七医疗中心超导磁约束能源矩阵产生的独特高频能量场中，会被放大到足以短暂干扰其内部最精密的量子探测网。”

“就像…一滴水混入了汹涌的暗流？”李明艰难地理解着。

“可以这么比喻。但前提是，这‘滴水’必须足够‘纯净’，并且与‘暗流’的脉动完美契合。”‘信天翁’解释道，“‘钥匙’目前的状态，就是那滴‘水’。而你，李明，你是唯一与他存在深层神经连接、能承载并引导这种微弱共鸣的‘容器’。”

“我？”李明愕然。

“你们共同经历的生死，你对他近乎本能的感知，你血液中残留的‘蚀’的痕迹…这些都构成了独一无二的连接桥梁。”‘信天翁’的声音毫无波澜，却揭示着残酷的真相，“我们将利用第七医疗中心外围一处特殊的能量节点——一个用于排放实验废能、监管相对薄弱的次级端口——作为入口。你需要带着‘钥匙’的核心单元，在精确的时间点，进入那个端口产生的能量涟漪范围。”

李明的心猛地一沉：“带着老大…去冒险？他现在的状态，任何一点能量扰动都可能…”

“这是悖论，李明。”‘信天翁’打断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留在‘渡鸦’基地的静默室，他最终也会在永恒的‘假死’中耗尽最后一点维系，彻底湮灭，只是时间问题。第七医疗中心的能量场，是绝境，也是唯一的生机之地。只有在那里，他那微弱到极限的信号，才有可能被特定的环境‘激活’并利用。这是背水一战，没有退路。”

李明沉默了，目光仿佛穿透了冰冷的屏幕，落在那座死寂的静默室里。冰冷的金属盒子，如同宇宙中一颗濒临熄灭的星辰。带他去…还是看着他慢慢死去？没有选择的选择。

“我需要做什么？”他再次开口，声音干涩。

“‘钥匙’的核心单元，必须被安置在一个特制的、能最大限度隔绝外部能量冲击并模拟静默室环境的便携维生舱内。‘渡鸦’的技术部门正在赶制。而你，”‘信天翁’顿了顿，“你需要进行神经同步强化训练和体能极限恢复。‘幽灵通道’的开启窗口极其短暂，可能只有几秒钟。你需要在那瞬间，集中你全部的意志力，感知并引导‘钥匙’的信号，像在黑暗中抓住唯一的光线。同时，你的身体必须能承受能量场边缘的冲击和潜入过程的极限压力。”

“我的腿…”

“‘手术刀’会给你注射最新型的纳米级组织修复剂和神经兴奋剂，能让你在短时间内爆发出远超常态的力量和耐力，代价是事后可能加倍的虚弱甚至永久损伤。但，我们没有时间等它自然恢复了。”‘信天翁’的语气毫无商量余地，“训练从今晚开始。维生舱完成预计需要48小时。这48小时，是你最后的机会。”

屏幕暗了下去。通讯结束。

李明拄着拐杖，僵立在寂静的通讯室里。冰冷的现实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了他的脖颈上。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恐惧和身体的剧痛，推开了门。

指挥中心忙碌的喧嚣瞬间涌入耳膜。巨大的三维地图上，代表方舟第七医疗中心的区域被高亮标红，周围布满了密集的防御光点，如同一个布满尖刺的钢铁心脏。

信鸦转过身，刀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锐利如旧。“决定了？”

李明点点头，没说话，但眼神里的东西已经说明了一切。

“跟我来。”信鸦言简意赅，转身走向指挥中心侧后方的通道。李明拄着拐杖，努力跟上他的步伐。艾米一直等在门外，见状立刻小跑着过来扶住李明的另一只胳膊。

“明叔叔，你要去哪里？你的腿…”艾米担忧地看着他。

“去做…一件必须做的事。”李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揉了揉艾米的头发，“艾米乖，跟知更姐姐待一会儿，好吗？”

艾米看了看信鸦冷硬的背影，又看看李明苍白的脸，懂事地点点头：“嗯！艾米会乖！明叔叔要小心！”

信鸦带着李明来到一个标着“极限训练场”的厚重金属门前。输入密码，门滑开，里面并非想象中的健身房，而是一个布满了复杂传感器、神经接口头盔和全息投影设备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

一个穿着紧身灰色训练服、身材精悍、眼神锐利如隼的男人（代号“隼眼”）已经在里面等候。他对着信鸦微微颔首：“头儿。”

“交给你了。”信鸦对隼眼说，“‘信天翁’的最高优先级指令。”

“明白。”隼眼的目光转向李明，没有任何寒暄，直接递过来一个布满传感器的头盔和一个类似背心的装置，“穿上。戴上头盔。模拟训练马上开始，目标是建立深层神经连接，感知并稳定一个极其微弱的目标信号源。”

李明依言穿上传感背心，戴上头盔。视野瞬间被一片深邃的黑暗取代。接着，无数细碎的、混乱的、如同宇宙背景噪音般的微弱光点和数据流开始浮现，充斥着他的意识。

【神经同步率：15%…过低…】

【目标信号模拟启动…信号强度：0.000001级…】

【尝试捕捉…失败…失败…失败…】

隼眼冰冷的声音通过头盔内置通讯传来：“集中！摒弃杂念！想象你最熟悉、最渴望感知的存在！让它成为黑暗中的锚点！”

李明闭上眼（尽管在头盔里闭不闭眼都一样），强迫自己不去想薇姐的安危，不去想老周的生死，不去想自己那条还在剧痛的腿。他的脑海中，只剩下那个冰冷的、布满焦黑裂痕的金属盒子，以及在那场最终爆炸前，陈观最后传递过来的、带着决绝和一丝托付的意念。

老大…陈观…你还…在吗？

黑暗中，那些混乱的光点和噪音似乎微微一顿。一个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分辨、带着某种冰冷金属质感和微弱数据流特征的“存在感”，如同风中残烛最细微的摇曳，极其模糊地在意识边缘闪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汹涌的噪音淹没。

【捕捉到疑似目标信号片段！持续时间：0.03秒！神经同步率提升至22%！】

“再来！”隼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锁定它！稳定它！哪怕只有一瞬间！”

汗水瞬间浸透了李明的后背，伤腿在传感背心的压力下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他咬紧牙关，将全部精神都投入到那片意识构建的黑暗汪洋中，拼命追逐着那一闪而逝的、冰冷而熟悉的微光。

……

与此同时，基地医疗区IcU。

厚重的隔离玻璃外，老枪依旧像一尊布满裂痕的石像般伫立着。他那只完好的独眼死死盯着里面病床上插满管子的老周，布满血丝的眼球仿佛要瞪出血来。

“老周…你个老小子…别他妈装死…”老枪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砂纸摩擦，“说好了…一起干翻方舟…一起喝庆功酒…你他妈躺在这里算怎么回事？起来！听见没？！”

病床上，老周的脸色依旧灰败，监测仪上的数字在危险边缘徘徊。突然，连接他头部的一个神经活动监测仪的屏幕上，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异常波形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低平的直线。仪器没有发出警报，因为波动幅度太小，低于设定的阈值。

守在里面的医疗兵“缝合”正低头记录数据，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

玻璃外，老枪却猛地一僵！他那布满老茧、握着栏杆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极其突兀地刺了他一下！就像有人用烧红的针，在他心脏最深处扎了一记！

“操…”老枪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独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惊疑。他猛地抬头，视线死死锁定在病床上的老周身上。

“老周？！你他妈…是不是醒了？给老子动一下！动一下手指头也行！”老枪拍打着厚重的玻璃，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希冀。

里面的“缝合”被拍打声惊动，抬头看到老枪激动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通过内部通讯器说道：“老枪，冷静点！他的生命体征没有明显变化！你…”

“放屁！老子感觉到了！他刚才…刚才肯定‘动’了！”老枪固执地低吼，独眼赤红，“快看看他！仔细看看！”

缝合叹了口气，只能再次低头查看仪器数据，依旧没有发现异常。他对着老枪摊了摊手。

老枪死死盯着老周，胸膛剧烈起伏。刚才那一下心悸来得太突然，太真实…难道…是错觉？还是…老周这混蛋在鬼门关前，用尽最后力气给他递了个信号？

“老小子…你他妈最好给老子挺住…”老枪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玻璃上，“别让老子…白等…”

……

训练场内。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汗水顺着李明的鬓角、下巴不断滴落，在训练服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伤腿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集中精神都像在撕裂伤口。头盔内，失败的提示音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将他淹没。

【捕捉失败…】

【信号丢失…】

【神经同步率波动…】

隼眼的声音也带上了严厉：“坚持！你的杂念太多了！目标信号比你想象的还要微弱！你必须比它更‘静’，才能在噪音中找到它！”

比它更静…李明疲惫不堪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他感觉自己像在浩瀚无垠的宇宙尘埃中，追逐着一粒随时会消散的微尘。太难了…真的太…

就在他精神即将涣散的瞬间，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孩童特有的担忧和纯真的意念碎片，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小石子，极其意外地穿透了训练场的屏蔽，轻轻触碰到了他紧绷的意识边缘。

【…明叔叔…好累…好痛…老大…你帮帮他…】

是艾米！小家伙就在训练场外不远的地方，她纯粹的担忧和呼唤，像一道微弱却清晰的涟漪！

与此同时，在李明意识深处那片黑暗的模拟宇宙中，那个冰冷、微弱、属于陈观的信号，仿佛被这道纯粹的精神涟漪所触动，极其极其微弱地、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极其短暂地、稳定地闪烁了一下！

【捕捉到目标信号！稳定性：d级！持续时间：0.5秒！神经同步率：38%！】

“好！”隼眼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振奋，“就是这个感觉！记住它！抓住它！”

李明精神大振！艾米！是艾米无意识的意念帮了他！他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感觉，拼命在脑海中加深对陈观那独特冰冷存在感的印象，同时将艾米那份纯净的担忧也融入进去，作为黑暗中引导的灯塔。

接下来的训练，虽然依旧艰难，但捕捉的成功率和稳定性开始缓慢提升。每一次成功的捕捉，都伴随着巨大的精神消耗和身体的剧痛。

……

48小时，在煎熬中流逝。

基地深处，一间高度戒备的技术实验室内。

一个外观简洁、线条流畅、通体覆盖着哑光黑色吸波材料的金属箱体被小心翼翼地组装完成。箱体内部，布满了精密的温控、磁屏蔽和缓冲凝胶层。这正是为陈观核心单元特制的便携维生舱。

信鸦、钉子（虽然断腿还没好，但作为技术核心，被轮椅推了过来）和几个技术骨干（代号“齿轮”、“焊点”）围在舱体旁，神情凝重。

“磁屏蔽效能达到理论值99.999%，内部缓冲系统能吸收99%以上的外部冲击，温控误差±0.01度。”一个戴着眼镜、头发乱糟糟的技术员（齿轮）推了推眼镜，汇报着，“模拟静默室环境参数吻合度100%。”

“能量隔绝层呢？最关键的就是这个！”钉子坐在轮椅上，急切地问。

“覆盖核心单元的能量隔绝凝胶，理论上能吸收并转化掉第七医疗中心能量场边缘99.9%的干扰波动。”另一个身材壮实、手上带着焊接灼痕的技术员（焊点）瓮声瓮气地回答，“但理论是理论，实际环境太复杂，特别是那个超导磁约束矩阵，鬼知道会爆发出什么怪东西…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信鸦看着那冰冷的黑色维生舱，沉声道：“足够了。剩下的，交给他们自己。”他转头对钉子，“‘幽灵通道’的接入端口数据和开启时间窗口，计算精确了吗？”

“搞定了！”钉子拍着轮椅扶手，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和亢奋，“第七医疗中心西侧，地下三层，d-7号废弃能源排淤口。那里原本是实验废能排放通道，后来设备升级封存了，但管道还在，连接着主能量矩阵的次级环路。‘蜂巢’的系统记录里，那里是‘安全无害’的盲区。能量场会在每天凌晨3：15到3：17分之间，因为主矩阵的周期性校准，在d-7端口附近产生一个极其短暂、能量密度相对较低的‘涟漪’窗口。那就是我们的机会！窗口期…只有两分十七秒！精确到毫秒！”

“两分十七秒…”信鸦咀嚼着这个时间，眼神锐利如刀，“从潜入、定位、启动维生舱信号引导、到李明进入通道…每一步都不能错。”

“放心，头儿！我编了个傻瓜程序，会同步倒计时，精确引导李明操作！”钉子信心满满。

“维生舱的移动和安放，由二丫负责。”信鸦看向一直沉默地靠在墙边阴影里的女狙击手。二丫的左肩伤势未愈，但行动无碍，她清冷的眸子看向维生舱，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

“至于你，”信鸦的目光最终落在被隼眼搀扶着走进来的李明身上。短短48小时的高强度神经训练和药物刺激，让李明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他的伤腿被重新加固过，外面套着特制的支撑外骨骼，让他勉强能摆脱拐杖，进行短距离的快速移动。

“准备好了吗？”信鸦问。

李明看着那个冰冷的黑色维生舱，仿佛透过外壳看到了里面那个同样冰冷、布满裂痕的盒子。他深吸一口气，肺部传来灼痛感（那是神经兴奋剂的副作用），声音嘶哑却清晰：“准备好了。”

“出发前，再去看看他。”信鸦说道。

……

静默室厚重的门再次被打开一条缝。里面依旧是无边的死寂和黑暗。李明拒绝了支撑，独自站在门口，让眼睛适应着那片黑暗。

维生舱静静地放在旁边的小推车上，尚未封闭。

李明迈步，走进了这片绝对的寂静之中。脚下的软垫吸收了所有声音。他一步步走向房间中央那个覆盖着软性材料的平台。

平台上，那个焦黑、布满狰狞裂痕的金属盒子，如同被遗忘在时间之外的遗骸，静静地躺在那里。两天过去，它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冰冷的、死寂的、毫无生机的。

李明走到平台前，停下。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最终，极其轻柔地落在了那冰冷的金属表面上，抚摸着那些焦黑的裂痕。

“老大…”他低声开口，声音在绝对的静默中显得异常清晰，又异常微弱，“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没有回应。只有指尖传来的、恒久的冰冷。

“那里…可能很危险…对你，对我，都是。”李明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但那里…也有…唯一的希望。薇姐在那里…救你的办法…可能也在那里…”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勇气，也仿佛在期待一个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回应。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又一次把你拖进地狱…”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上，迅速被吸收，“但我…没得选了…老大…帮帮我…再帮我一次…就像…就像在地下掩体…在方舟塔顶…在最后那一刻…”

他闭上眼睛，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金属盒上，如同进行着最虔诚也是最绝望的祷告。

“我需要你…薇姐需要你…艾米…也在等你醒来…”他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别…别真的睡过去…求你了…”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了几秒。

就在李明的心沉入谷底，准备收回额头时——

【…逻辑…单元…损毁…区…外…部…请求…信号…微弱…】

【…核心…指令…优先级…确认：…保护…林薇…李明…艾米…】

【…能量…不足以…回应…】

【…尝试…建立…最低…限度…感知…链接…】

一个微弱到极致、充满了无数断裂逻辑和乱码、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的意念碎片，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如同风中游丝般，拂过了李明紧贴着金属盒的额头皮肤！

不是听觉！不是视觉！是一种超越了五感、源自最深层次神经连接的、冰冷而微弱的“触碰”感！如同宇宙深空中，一颗死寂星辰内部最深处，核聚变彻底熄灭前，最后一丝不甘的余热！

李明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冰冷的盒子！刚才…刚才那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