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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一年的深秋，寒意如潮水般从长江涌来，裹挟着江水的腥味，迅速弥漫过汉口江滩。黎明前的黑暗中，晨雾像一张湿漉漉的大网，沉甸甸地笼罩着码头上那成片的芦苇丛。
我静静地靠在那斑驳的石栏上，手中的铜烟杆里，烟丝忽明忽暗地燃烧着。微弱的火光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浓重的湿气扑灭。我低头看着手中的报纸，上面的铅字在薄雾的晕染下，渐渐变成了模糊的墨团，让人难以辨认。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我抬起头，看见纪白正提着两个油纸包，从晨雾中缓缓走出来。他的白大褂下摆，沾着些许露水，看上去就像落了一层薄薄的霜。
“还是热干面？”我弹了弹烟灰，看着他把那两个牛皮纸袋放在石桌上。纪白推了推他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却落在了远处，似乎在凝视着那片被晨雾遮掩的江面。
“今早医学院解剖课用的尸体，是个产妇。”他的声音带着解剖室特有的那种清冷，仿佛那具尸体只是一件普通的教具，而不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
“胎盘粘连，产钳夹碎了颅骨。”他的语气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但我却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沉重。
话音未落，芦苇丛深处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尖锐的声音撕破晨雾，惊起一群白鹭。我抓起警帽扣在头上，纪白已经跟着跑了过去。拨开枯黄的芦苇，一具女尸躺在潮湿的泥地上，墨绿色织锦旗袍浸透了江水，珍珠耳坠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死者约莫二十出头，五官秀丽，唇角却凝着暗红血迹，原本姣好的面容因窒息而扭曲，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
“楚探长！”巡捕房的老周举着油纸伞跑过来，鞋帮上沾满泥浆，“今早打渔的发现的，不敢乱动。”我蹲下身，死者脖颈处缠绕着暗红色勒痕，边缘皮肤翻卷，显然是粗麻绳所致，深深的勒痕几乎陷进皮肉里，昭示着凶手的残忍与力量。指甲缝里嵌着淡粉色的碎屑，像是皮肤组织，又像是某种粉末，在苍白的指尖显得格外刺眼。
纪白已经戴上白手套，动作娴熟而冷静。他指节在死者关节处轻叩，眉头微微皱起：“尸僵开始缓解，角膜中度浑浊，死后六小时左右。”他翻开死者眼皮，瞳孔早已扩散成灰蒙的圆斑，“腹部胀气明显，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说着突然捏住死者下颌，用镊子从鼻腔夹出片褐色碎屑，“迷药，分量足以让人昏睡三小时。”他的声音平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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