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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栖的指尖还残留着雷驯兽师腕间的温度,那粗粝的触感像后山老槐树皮,混着血锈与药草的气息。
老人眼底翻涌的暗红虽已褪去,却仍有团灰雾般的东西在瞳孔深处盘旋,让他的目光像浸了水的纸,模糊又沉重。
\"阿桃她娘...\"雷驯兽师突然抓住云栖的手腕,指节因用力发白,\"当年陆掌教说要清剿山匪,让我用灵兽引她们入伏...阿桃才三岁啊,蹲在驯兽房门口等我带糖人...\"他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混着灵兽倒下时震落的麦芒,扎得云栖心口生疼。
沈砚的剑刃\"当啷\"坠地,他半跪在地,用染血的衣袖替云栖擦去额角的冷汗。
血渍沾在她青灰色的杂役服上,像朵开败的红梅。\"先退到角落。\"他声音发哑,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硬是用身体替她挡住灵兽尸体上散出的阴寒。
云栖摇头,目光扫过雷驯兽师腰间晃动的青铜铃铛——方才灵兽攻击时,那铃铛总在他颤抖的指尖发出细碎轻响,与灵兽脖颈的符文同频震颤。
她注意到,老人每说一个字,左手小指就会不受控地抽搐,像是被什么力量扯着筋脉。
\"余道长!\"她突然提高声音,\"您看雷前辈的手!\"
余道长正俯身检查断裂的阵旗,闻言立刻直起腰。
他是门派里最善观气的阵修,此刻眯起眼盯着雷驯兽师的指尖:\"抽的是手少阴心经,像是被蛊虫啃噬筋络的后遗症。\"
\"那铃铛。\"丁药师的玉鼎还裂着缝,却从袖中摸出个放大镜,\"方才灵兽符文亮起时,铃铛上的纹路也在发光。
云丫头,你记不记得古籍里说过'兽契铃'?
以驯兽师血脉为引,灵兽本命为锁,一铃动则万兽惊。\"
云栖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曾在《百兽谱》残卷里见过只言片语——兽契铃一旦认主,驯兽师若想反抗,蛊虫便会顺着血脉啃噬心脉,比蚀心蛊更狠。
难怪雷驯兽师恢复神智后仍在挣扎,原来陆沧溟早给他下了双重锁:蚀心蛊控魂,兽契铃锁身。
\"要破局,得先毁了铃铛。\"沈砚扯下外袍裹住伤口,指节扣得发白,\"但雷前辈现在的状态,强行摘铃会要了他的命。\"
邱师姐不知何时捡回短刃,刃尖挑起地上一撮灵兽毛发:\"灵兽虽瘫了,血契符的怨气还在。
若不在半柱香内彻底解除,它会醒过来撕了这屋子。\"她话音未落,灵兽的尾巴突然抽搐,带倒了半人高的石墩,碎石砸在魏书生脚边,惊得他踉跄后退。
\"我来引开怨气!\"程书生不知从哪摸出张黄符,往空中一抛,符纸立刻化作金芒缠住灵兽独角。
他本是被陆沧溟收买的书生,此刻额角渗汗,却咬着牙冲云栖笑:\"当年你给我治手伤时说'善恶只在一念',现在...我想站对边。\"
云栖胸口一热。
她快速扫过众人:沈砚虽伤重,剑招依然精准;余道长重新结阵,阵旗碎片在他掌心发出幽光;丁药师已经开始调配镇魂散,药碾子转得飞快;邱师姐的短刃在指尖转了个花,正盯着兽契铃的位置——这是他们能抓住的唯一机会。
\"沈砚,等我数到三。\"她按住雷驯兽师手背,感受着那不受控的颤抖,\"余道长用困仙阵定住雷前辈的手;丁师兄把镇魂散调成雾状,我用帕子引到他鼻间;邱师姐,你看准铃铛的系带——那是用冰蚕丝编的,短刃蘸点你的破妄水就能割断。\"
雷驯兽师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云栖手背:\"小丫头...别管我...快逃...\"
\"阿桃还在等你。\"云栖轻声说,\"她昨天给我看你编的草蚂蚱,说雷爷爷编的比谁都像。\"
老人的瞳孔猛地收缩,颤抖的手指缓缓抚上腰间铃铛。
那是个刻满兽纹的青铜铃,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发出极轻的嗡鸣,像困在笼中的幼兽。
\"一。\"
沈砚的剑重新出鞘,剑尖凝聚起淡青色剑气——那是他最克制的\"清风斩\",只破物不伤肉。
\"二。\"
余道长的阵旗碎片突然腾起,在雷驯兽师身周织成半透明的网,精准缚住他抽搐的左手。
\"三!\"
云栖将丁药师递来的镇魂散帕子按在雷驯兽师鼻下,药雾裹着甜苦的艾草香涌入他鼻腔。
同一时刻,邱师姐的短刃闪着幽蓝光芒掠过,冰蚕系带应声而断;沈砚的剑气紧随其后,精准劈在铃铛上——青铜碎裂的声响里,雷驯兽师发出一声痛呼,却不再是被控制时的沙哑,而是带着活人温度的闷哼。
灵兽的独角突然爆出一团黑雾,程书生的黄符瞬间被烧穿。
黑雾里传来陆沧溟阴恻恻的笑声:\"好个云杂役,连我的兽契铃都破了...但你们以为,守藏之地的秘密,是你们能碰的?\"
\"小心地脉!\"韦道长突然从角落冲来,他是门派里最善风水的长辈,此刻脸色惨白,\"陆沧溟在地下埋了引魂钉,黑雾在抽守藏之地的生气!\"
云栖低头,这才发现脚边的麦浪正在枯萎。
金黄的麦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颜色,麦秆上爬满黑纹,像被泼了浓墨。
她蹲下身,指尖触到泥土时猛地一震——那本该松软肥沃的土,此刻冷得像冰,还带着细微的震颤,像是大地在颤抖。
\"用农耕术!\"丁药师突然喊,\"你培育灵药时用过的催芽诀!
或许能护住地脉!\"
云栖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掌心传来熟悉的温热。
后山菜田的泥土、晨露打湿的菜苗、被她治好的枯萎药草...这些画面突然涌进脑海。
她望着逐渐枯死的麦浪,咬了咬牙,指尖轻轻点在泥土上——
一株嫩绿的麦芽从她指缝钻了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高,很快长出两片新叶。
云栖的指尖陷进冰冷的泥土里,掌心那缕熟悉的温热却像活过来的蚯蚓,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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