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暗账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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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兰指尖下压着的，不再是冰凉光滑的办公桌红木纹路，而是某种布满灰尘、边缘卷曲、散发着陈旧墨水和铁锈般微腥气息的触感。她猛然惊醒——不知何时，自己竟趴在那本至关重要的羊皮硬壳日记上睡着了。窗外，只有帝国财政部大楼附近巡逻卫兵沉重皮靴踏过石板的单调回响穿透深夜的寂静。

桌上那叠帝国税务总署刚呈报的、关乎国库存亡的卷宗影子被孤灯拉得鬼魅般细长，压在日记本墨绿色的封皮上。封皮磨损得厉害，尤其是右下角，一小块深褐色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污渍顽固地渗入皮革纹理。洛兰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了一拍，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块凝固的深色痕迹。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日记。前面大部分是原主克劳迪乌斯对于帝国财政岌岌可危状况的忧虑、对庞大裙带贵族网路蚕食国本的愤怒、以及种种试图改革的草图和流产的方案——这些洛兰早已反复咀嚼过不知多少遍。然而，当翻到临近最后几页时，一种迥异的、令人脊背发冷的笔锋骤然刺入眼帘。

“……越来越近了。”字迹潦草狂乱，力透纸背，仿佛书写者在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那条暗线……盘根错节……‘黑天鹅’，他们这样称呼它？谁能想到，帝国最大的蛀虫，竟以秩序之名粉饰门庭……”墨水在“粉饰门庭”几个字上洇开一团浓重的黑影，如同一声无声的诅咒。

下一页更加触目惊心。“今日收到警告，匿名的。一枚染血的银币，插在我办公室门缝下……”洛兰仿佛能透过纸张，看到原主当时瞬间惨白的脸孔和骤然收缩的瞳孔。“……他知道我在查……他知道……”字迹至此剧烈抖动，几乎难以辨认，“……不得不启用‘零号档案’渠道传递关键证据……若我出事……”句子突兀地断裂。

洛兰的心跳沉重得像是在擂鼓，她屏住呼吸，指尖带着一丝不自觉的颤抖，急切地翻开下一页。然而——

一道整齐、锐利得如同刀锋划过的撕裂痕迹，残酷地出现在那里。整页纸被彻底撕去，只留下参差不齐的毛边，像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洛兰与那个致命的秘密之间。她猛地向后一靠，橡木椅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在这死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惊心。那被撕去的空白，比任何血红的警告更能点燃她骨髓深处的寒栗——这不是意外，这是毁灭！有人精准地抹去了原主最后的信息，抹去了指向凶手的唯一路标！一股冰冷黏稠的恐惧感，如同缠绕的海藻，猝然扼住了她的咽喉。她突然剧烈地呛咳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桌面一角，那枚象征克劳迪乌斯家族古老荣耀的青铜镀金徽章，在剧烈晃动中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鸣响，滚落下来。洛兰下意识地去接，指尖刚触及那冰冷坚硬的徽章表面——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奇异震颤，如同沉睡千年的地脉猛然苏醒，瞬间从徽章炸开，顺着指尖刺入她的骨髓！不是温暖，不是冰冷，而是数以亿万计的高速信息洪流，在她体内每一个纤细的神经末梢疯狂奔涌、碰撞、尖叫！她眼前的现实景象瞬间碎裂、溶解，被一片纯粹由璀璨光芒构筑的、无限延伸的立体网络彻底取代。

无数道纯粹由能量构成的、流动着幽蓝光芒的纤细轨迹，刹那间填满了她全部的感知！它们从四面八方凭空诞生，如同亿万星辰诞生的光轨，带着磅礴的信息流，瞬间穿透了厚重的石墙壁垒，无视时空距离，全部汇聚于帝国财政大臣办公室的中心——汇聚在她的身上！

拉特瑙侯爵府邸深处，一团拳头大小、不断膨胀的橘红色光球如同贪婪的心脏般搏动，每一次收缩都疯狂汲取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幽蓝细流——那是他名下无数庄园、矿场隐瞒的真实产出利润，每一丝蓝光的汇入都壮大着那橘红的贪婪。然而，一条粗壮得近乎刺目的深紫色光带，却如同毒蟒般死死缠绕着侯爵的橘红光球，疯狂吮吸着其中的能量精华。紫色光带的另一端，诡异地消失在帝都地图上那片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皇冠区域边缘——那是属于摄政王安德罗斯的私人产业区域！

洛兰的“视线”被这巨大的罪恶吸管猛烈拉扯，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撕裂。紧接着，一股更庞大的、令人窒息的能量洪流猛地冲击她的感官！那是帝国中央金库的方向，庞大得如同深海洋流的纯金色国库能量流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枯竭、萎缩。

然而，就在这象征着帝国命脉的纯金能量流外围，成千上万条细小却无比坚韧的银白色数据丝线如同跗骨之蛆，密密麻麻地缠绕其上！每一条银丝都贪婪地从干涸的金色洪流中抽取着微小的能量，然后，如同百川归海般，汇向帝都地图上最耀眼、最庞大的一个光点——一片笼罩着迷幻紫色迷雾的、象征着核心贵族圈层的区域。

“贵族院……”洛兰的意识在数据的风暴中艰难地拼凑出这个名称，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刺骨的重量。数以万计的涓涓细流，正通过无数肉眼无法窥见的管道，被那张由核心贵族编织的巨大网络疯狂吮吸、吞噬！数字魔法的冰冷视野里，帝国就是一头被无数腐蛆啃噬根基、正轰然倒下的巨兽。

“大人！洛兰大人！您怎么了？”侍女艾莉惊恐的声音带着哭腔刺破数据洪流。洛兰猛地回神，现实世界的轮廓如同退潮般重新显现。她发现自己半跪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脸色惨白如纸，不受控制地剧烈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深处还未散尽的电流刺痛感。那枚克劳迪乌斯徽章被她死死攥在掌心，滚烫得如同烧红的烙铁。

“艾莉……”洛兰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她扶着桌沿艰难站起，双腿仍在细微地颤抖。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抬起另一只没有被徽章灼伤的手，指向那本摊开的、被撕去关键一页的日记，指尖仍在微微发颤，“你看……这里……被撕掉了……关键……”

艾莉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望去，目光触及那整齐得令人心寒的撕裂边缘，脸色瞬间也变得惨白。她当然知道这本日记对原主克劳迪乌斯大人意味着什么，更清楚这粗暴的毁灭意味着何等可怕的后果。“是……是谁？”艾莉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大人……这……这是警告！是针对您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