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安瑟苏塔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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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的灵魂，像被生生撕裂。

不，在某种程度上，比撕裂更糟！

数以万计的生命终点，化作最尖锐的冰锥，在他的意识深处反复穿刺！

他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嘶吼，冰冷的汗水湿透了黑发，紧紧贴在额角和脸颊。

他死死捂着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千万次死亡的幻痛，裹挟着整座城市的记忆洪流，要将他名为“李维”的存在，彻底冲刷成一片空白。

“够了！该死的！”

他低吼，声音里是压抑到极致的痛苦与愤怒。

初的身影从一座方尖碑上轻盈跃下，那团纯粹的黑暗凝聚成熟悉的黑猫轮廓，猩红的瞳孔里满是焦急。

“仁慈的主…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维猛地抬眼，打断了它。

他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像两个即将吞噬一切的漩涡。

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扯出一个扭曲的，分不清是嘲讽还是痛苦的笑容。

“安瑟苏塔的居民们…真是‘热情好客’！我品尝了他们的恐惧，分享了他们的绝望，聆听了他们临死前的每一声哀嚎！那些画面，那些感受，如同千刀万剐！”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冰冷而危险。

“我甚至感觉…我已经不再是我自己了。那些被吞噬的灵魂，他们的一部分，正在我的意识里…扎根，发芽！”

初沉默了，仿佛在犹豫。

【这是您与阴影交融的代价。】

【您在现世每一次死亡，都会让您的灵魂与这片虚无结合得更加紧密……】

【最终，您会遗忘自己，成为一个承载无数亡魂的活墓。您不会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它的声音带着古老的悲凉，如同来自远古的叹息。

李维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风暴已然平息，只剩下死寂的冰冷。

他不想。

他真的不想。

这种被无数陌生记忆侵蚀，自我被逐渐消解的感觉，比任何肉体的痛苦都更加难以忍受！

还好这一次，战胜那位刺客大师的过程中，他只死了七次……

而坚持到了这第七次后，李维终于再也不需要分心，而是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答案…呵呵，这就是初当时说的代价么……

然而，李维并不后悔。

正如他先前想的那样，他已经受够了手无缚鸡之力，让自己的命运任由他人摆布的感受了！

……

“我可以离开了吗？”

李维的声音中，透着疲惫。

初的明显颤动了一下，带着一种卸下重担般的欣喜。

【当然！当然！您已经足够强大！您此番收获，远超预期！】

它似乎想多说几句，来掩饰什么。

【历代顶尖的刺客大师还有八位，分别对应着不同的分支……】

话说到一半，它突然泄了气。

【但我不希望您再回到这个世界，为卡萨那个冷冰冰的木头疙瘩提升实力，而经受这般磨难！】

李维眉头微蹙。

他看向初，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探究。

“你认识卡萨？”

初的猫眼形态猛地一僵，那猩红的光芒都黯淡了一瞬，整个身体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炸毛，连带着周围的虚空都泛起涟漪！

它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声音都变了调。

“卡萨？谁是卡萨？我不认识叫卡萨的！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一种…一种发霉的奶酪？不，不对，我的意思是…时候不早了！您该走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将李维推开，粗暴得像是在赶人。

“等等，我一直都忘了问，你好像对我的一切都很了解，你……”

然而，不等李维多问。

世界就开始在他眼前，扭曲，模糊……

……

现实的寒意，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灵魂深处的灼痛。

石质露台的粗糙触感从脚底传来，坚硬，冰冷，真实得令人心安。

李维猛地睁开双眼，踉跄一步，从椅子上离开。

黑荆棘堡七层的露台，以及笼罩着整座城市的浓雾，重新映入他的眼帘。

曾经，李维回到现实世界后，那些在阴影世界中，撕裂灵魂般的幻痛，会很快褪去。

而那世界中亡者们的记忆，也会暗淡，就像一场遇到梦醒的噩梦，即使再怎么折磨自己，也要等到下一次入眠……

然而，现在……

那些记忆，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却像无数条冰冷的藤蔓，在他的意识里扎下了根！

……

李维扶着冰冷的石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一个面包师临死前对妻儿的眷恋，正顺着他的食道灼烧上来……

那份爱，滚烫得像刚出炉的面包，却带着死亡的冰冷！

他看到一个母亲，在亡灵化的瞬间，唯一的念头竟是担心自己腐烂，掉在怀中的脸，会吓到她正吮奶的孩子！

他看到一个骑士，被骸骨淹没的最后一刻，想的不是神，而是酒馆里那个总对他笑的女招待！

他还看到，那天在安瑟苏塔街头，与维罗妮卡夜游，漫步街头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铁匠——他扭曲的脸上，满是对生者的怨毒，可他的灵魂深处，却在为没能打完那把即将送给儿子的匕首而悲鸣！

这些鲜活的生命，这些本该延续的幸福，连同他们所有的秘密、爱恨、遗憾，都被格鲁的黑魔法碾碎，又被他的阴影吞噬，最后，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真是慷慨。”

李维低声说，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他们不仅献出了生命，还把一生的喜怒哀乐，连带着对女人的非分之想，一并打包塞进了我的脑子里。这可真是…一份沉甸甸的遗产！”

这自嘲没能带来一丝轻松。

痛苦仍在。

李维后悔自己为何没有依照父亲所说，尽责做一个领主。

而是将管理安瑟苏塔的权力，交给了格鲁。

如果，自己能早些发现……

或许，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而格鲁，也可以……

想到这里，李维黯然。

格鲁是挥动屠刀的人，而他，李维·里希特，则亲手将刀柄递到了格鲁手上！

整座城的冤魂，都在他脑中低语着两个名字。

一个属于格鲁。

另一个，属于他！

他无法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