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观桃花者（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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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女孩子更要读书，放心吧，没事的，我和陈伯伯已经好好劝过她姑姑。”

“何况她父亲是希望孩子上学的。”

父亲的话，有些部分听不懂，但萱宁自会抓重点！

“好极了。”女孩开怀地咧笑，“爸爸，以后我帮许钰学习，然后她教我乐观心态，我俩互相影响，互相进步！”

鸟雀的啼叫在暮冬年关，偶尔几声叽喳的难得，迎春都仍寂静，红梅写下告别信息。

楼与楼之间，低年级学生的嗓音特别嘹亮，保持了初始的童真，极有天地灵气的穿透力量。

雨悄咪咪停了，两把并不相融的伞，静静地靠墙一起。

一个篮球咕噜噜滚到陈萱宁脚边顿住，她潇洒地弯腰勾起，再掷回原本方向。

篮筐底下，三五球衣球裤的高年级学生，热火朝天，其中为首一人远远吹了声口哨，表示感谢。

最是青春飞扬的时期。

热烈旺盛的精神力和执行力，属实是步入社会没两年的打工人，最可望不可即。

“这里是我的小学。”

绕着操场漫无目的闲逛的第三圈，陈萱宁忽然开口对方夏说。

发圈松了，渐渐塌陷的马尾辫，服帖地安居在衣领与衣领之间，卫衣的款式宽松，衬得她人小小一只。

闲逛的无数瞬间，方夏佯装不经意扫视的无数瞬间，斟酌过无数次第一句话的瞬间，无数次的眼神内专注的坚定升温。

还是选择放弃。

因为，他会坚定她的选择，也一次次站在她身后，在她撑不住的时候一次次稳稳接住她。

“它现在居然换了名字。”陈萱宁神采奕奕地惊讶道，又立马怅然，“真是很久没有回来了。”

“但没想到，居然还有老师记得我。”抿嘴轻笑了一会。

再道：“小学变得越来越漂亮了，就这些外墙的装饰。”她伸手指着，方夏望着，耳边传来她后半句，“以前没有。”

陈萱宁自己也迷惘，人不都说时间冲淡一切吗？

可为什么……她对所有都细数如初呢？

历历在目的片段，仿佛只是穿过时间的黑洞，萱宁依旧是端正坐在教室中，态度认真、勤奋好学的萱宁。

可惜诘问都没有了答案。

就像这所明明那么确信的小学，却有人肯定地反驳你，它早已不是所说的名字了。

“怎么办么？一切都在进步和改变……”操场上的风与篮球场里的学生较劲，殃及另一角静静靠墙一起的雨伞。

“啪！”纷纷滑落倾倒，红心静静挨着黑，如热烈彻底赖上孤独内敛。

最后分不清——

到底红是孤独的虚假热烈？还是黑有真正的热烈内敛？

……

“猜猜我是谁？”

一声清脆的问句从背后传来，他正经整理着课本的动作丝毫未顿，嘴角却浮上一抹笑。

女孩瞧他没搭理自己，绕到他座位前，两只手托着下巴，杵在唐睿的课桌角落。

“哥哥……”女孩脆生生的嗓音，他收书的右手一顿，抬起视线看向萱宁。

“什么事？”一本正经，面无表情。

女孩小脸满是纠结，犹犹豫豫的，停顿时，唐睿的前桌同学经过他们。男孩跑回座位，拉开椅子，埋头翻找。

来人的干扰，算是令萱宁彻底憋回了话。

严肃的唐睿收拾好了书包，轻推椅子，椅背轻轻抵到了课桌边缘。

手一甩，肩膀轻轻松松挎住书包带，没给女孩一丝目光，大步跨出萱宁的视野。

“哎？”女孩有些懵。

前桌同学笑了笑，手里拿着找到的练习册，“小妹妹，唐睿这人，就这么板脸的，没事，他对你已经是真难得了。”

萱宁听完，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唐睿，“哥哥，哥哥？哥哥……唐睿，唐！睿！”

同学笑着又经过他们，回头清清楚楚瞧见唐睿丰富多彩的表情：

一边极力克制，一边整张面孔浮红；一半错愕的懵，一半未褪的严肃。

觉得有意思极了，多瞟了两眼，被唐睿阴恻恻地瞪了回去。

真是奇怪的一幕全画面。

“哥哥，不要吓人！快看向我！”小女孩干脆的喊声。

也是够神奇。估计也只有那个女孩，敢这么带着呵斥的意思冲唐睿叫喊。

不怵，也不避而远之，反而“死乞白赖”地凑近。

忍不住又瞥一眼，唐睿正无措地看向女孩，涨红还没从耳根完全消退，眼睛里已没了阴冷，甚至严肃的神情都松了许多。

一物降一物吧，就像我爸和我妈，同学走远。

篮球场忽然寂静了一片，脚底下散落许多墨绿色树叶，冰冷的石阶慢慢捂热了体温。

陈萱宁从回忆里走到眼前，第一时就感受到方夏的存在。

篮球场中，打球的学生已经没了身影，事实上，整个操场就只剩了他们两个。

或许还有冷嗖嗖的风，呼呼作响，刮盛大的生命更迭典礼，刮陈萱宁的忧郁脸颊。

她把脸颊藏进帽子，宽大的帽遮住了方夏所有偷偷观察的视线。

陡然像失去大脑的醉鬼，无济于事地朝操场粗糙的地板胡乱一通，忘了结果只会把鞋底磨坏。

操场边多了个慢悠悠身影，李老师乐呵呵地遥遥招手。

陈萱宁跳下石阶，轻盈的身姿如同一只灵巧的雀，“方夏？”回头，“走啦。”

世界还平寂，峭丽的春意默默汇集，她朱红色的上衣像一团火，令方夏的全身升温。

午间，楼与楼响亮的悦耳的悠扬歌曲，学生们跑出教学楼，在操场奔跑、撒欢，或在小卖部拥挤、攒动。

李老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唯独没有提起，藏在心里尊敬了多年的师傅。

那一年，他被安排在陈固安小组培训，由于对方资历比他高，所以就敬称了一声“师傅”，可陈固安从来没端过什么师傅架子。

亲和的待人接物，同有理有据的教学方式，影响了他往后的人生。

其实啊……那件事故后，认识陈固安的人没有一个不怀念他，不惋惜……

陈固安，实在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也自然想过帮当时年幼的萱宁，只是待大家从震惊、悲痛中走出时，陈家早已人去房空，问附近邻居，都说小女孩被楼下一家收养了。

只得作罢。

李老师很惊喜，今日的意外见面。

十三年前空落落的遗憾，终于在十三年后补上了空缺洞口。

*

“方夏，你看这些。”陈萱宁笑着轻轻碰碰他手臂，“这些都是学生们的作品。”

步行离校，换了条路。

半途有一个生机盎然的公园，陈萱宁兴致勃勃地提议去逛逛，方夏自然不会打扰她的意趣，欣然同意。

宽敞的广场，周围全是深绿色树叶，声声告别着旧友，不一会儿遍地精灵。

陈萱宁指着广场中央忙碌的工作人员，“他们是为元宵节做装饰，里面会挂满学生的寒假作业——”

“是他们亲手做的纸灯笼。”

“元宵节那天，游客能去猜灯谜，答对会有小奖品，可以累计成绩，如果总分排名前五还会有额外奖励。”

方夏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由地去想象那幅画面。

元宵节广场的热闹，一定是足够精彩，才会让十三年后的她仍如此津津乐道。

记忆犹新，仿佛就是昨日发生的事，她坐在他身旁，愉悦地分享。

时光平平淡淡，广场池水里浮浮沉沉的小鱼，随清澈的水波，摇摆柔软的尾巴，被一点儿惊动，吓得躲入深处。

“我以前也做过这些。”

“爸爸和妈妈会偷偷给我递灯谜的答案，他们想看我拿到奖励。”

“可我一直觉得，只要一家人在一块就够了，只要他们陪在我身边就够了……”

方夏听见了陈萱宁轻轻的哭腔，手足无措地翻找口袋。

只有一张皱巴巴的纸巾，他想起这是刚刚吃饭时擦过桌的纸。

伸出手，从心地揽过陈萱宁，靠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四肢如同被定住一般僵硬。

咬着牙也走了那么久，轻易在一幕幕记忆里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