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中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13章 漏尽钟鸣 方知情深,离人偏识长更苦,个中人,顶点小说),接着再看更方便。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
到了2002年,【兰珍】的病情急剧恶化,她再也无法跟随庙里的师傅四处走动了,只能躺在病床上,和病魔做着最后的抗争。【喻墨白】不敢前去打扰,经常透过大卧室阳台的窗户偷偷地看看奶奶,也经常在佛像前跪着祈求,希望奶奶能少受点儿病魔的折磨,也盼着奇迹能够出现:“佛祖啊佛祖,求您保佑奶奶,只要奶奶能好起来,弟子愿意折寿十年。”
“狗狗,狗狗...”【兰珍】听到孙子的祷告,虚弱地喊着【墨白】,他蓦地转过身,惊讶地看着病榻上的奶奶,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狗狗”这样的称呼,奶奶历来只用来叫表弟【明辰】的,他从来没听奶奶这样叫过自己,从来没听过......
【喻墨白】走到床边,地上垫了塑胶软垫,他在床边,看着虚弱的奶奶,竟发现她也是眼泛泪光,一副很心疼自己的样子。“狗狗,苦了你了。奶奶不许你再这么祈祷了,奶奶老了,人老了就是要死的。你跟着我念经,也跟我去过那么多次佛会,应该知道,我们来到这世上,都是来历劫、受苦的,六道轮回,如今我也到了要进入轮回的时候了,别难过,我一心向往着往生极乐,这是好事。你看观音菩萨照见五蕴皆空,能度一切生死苦厄,得大自在解脱。”
听着奶奶的话,【喻墨白】虽然都能理解,但是这份亲情,怎么能割舍?况且,和奶奶的祖孙情才刚刚升温,这么短暂就要结束,实在是有些伤人,换做任何人,都无法接受吧。
其实,听母亲【冷子清】说起过,【喻墨白】小时候,爷爷奶奶对他很好的,爷爷【喻天青】经常带着他去钓鱼,而奶奶【兰珍】则经常带他去坐公交车玩,看着窗外的新鲜事物,小家伙表现得很好奇,【兰珍】有老年人专用的“爱心卡”,所以乘车都是免费的,可即便如此,如果不是真的疼爱,每天这样往返折腾,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吧。可是,这一切都随着表弟【明辰】的出生,渐渐发生了改变,【兰珍】表现得更为疼爱表弟。【喻墨白】虽然对这些事都没有记忆,但知道这些往事后,其实是对这份亲情是有所渴望和期盼的,直到奶奶【兰珍】病重,他才真正地感受到了这份难能可贵的亲情。
对于【冷子清】来说,感受就更深了。【兰珍】这样的婆婆,其实是很不好伺候的,老年人的固执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兰珍】曾经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过“老人永远没错,也不会有错”这样的话。所以在平时和婆婆的相处过程中,【冷子清】一直将这句话牢牢地记在心里,即便很多时候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没错,错的是婆婆【兰珍】,但也只能把这样的念头烂在肚子里,不能有丝毫的表现。
在【兰珍】还没有病重到不能下床时,她想用家里的dVd看佛经影片,因为不知道怎么使用dVd,就让【冷子清】教她;教了很多遍,【兰珍】还是记不住,反复地问,【冷子清】非常有耐心,总是一遍遍地认真讲述,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教,没有一丝丝的不耐烦。有一次,由于【兰珍】操作不当,碟片卡在了dVd机器里,她当时很着急,便责怪【冷子清】没有教好,还说是【冷子清】造成的,换成旁人,被冤枉、责怪,肯定会愤愤不平,但【冷子清】没有说过任何抱怨的话,而是把碟片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后,再一字一句地重新教了【兰珍】一遍。事后,【兰珍】才承认:“哦,原来是我自己弄错了啊。”
听到这样的话,【冷子清】也没有反驳和抱怨,只是笑着对婆婆【兰珍】说:“没事的,妈。你操作的时候慢一点就行了,你记不住的话就再问我,别着急。”看着儿媳如此有耐心,而且对自己千依百顺、从不违逆,【兰珍】慢慢地也对儿媳有所改观。
直到后来【兰珍】病重,她佛堂里的师兄弟们都前来家中探望,看着【冷子清】忙前忙后地招呼客人,应对得宜,对自己又是尽心尽力地照顾、无微不至,【兰珍】眼含泪光,终于对师兄弟们说:“你们看,我这个儿媳妇啊,对我真是没话说了,不但把这个家打理得规规矩矩,照顾我也从来不含糊,特别有耐心啊,年轻人里这么有耐心的,实在是不多啊。”师兄弟们也跟着附和,一个劲儿地夸赞【冷子清】。
【冷子清】笑了笑,转身回到厨房,多年来的委屈和心酸尽上心头,瞬间就绷不住了,眼泪一直往外翻涌。哭着哭着,她笑了起来,是啊,终于得到了婆婆的认可,这比什么都难能可贵,也不枉费她这么多年以来,付出和承受的一切。
只不过,这样的事,总是令人唏嘘的。行将就木之时,才意识到自己对儿媳有些刻薄,【兰珍】也是有些悔恨的,她这一辈子,苦难挫折也好,颠沛流离也罢,无非只是一种经历而已,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或许很多事,当初如果换一种抉择,可能人生的境遇都会变得很不一样,可是,谁又能预料得到呢?越是到了人生的尽头,这些事便更不重要了,不管你是带着满腹悔恨而走,还是释怀淡然离去,人一走,就什么都没有了,痛苦的只是留下的人,再多旁的纷纷扰扰,也是烦扰不到离开的人了。
这天,【喻华年】悄悄推开了小卧室的房门,静静坐在了【兰珍】的床边,看着因病痛而变得形同枯槁的母亲,【喻华年】满是感慨。此时【兰珍】双目紧闭,喘着粗气,睡得是那样地不安稳,那可恶的病症,夺去了她全部的精气神,想必母亲此时应该非常难受吧,正这样想着,【兰珍】缓缓睁开了眼,看见儿子,她嘴角微微上翘,虚弱地发出了几个音:“你...来...了?”【喻华年】揶了揶被子,说:“妈,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什么,还是要喝水?”【兰珍】闭了闭眼,努力地想摇头作答,可她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去完成这样看似很简单的动作了......
【喻华年】转过头去,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妈,你别动了,不想吃喝就不要,我来就是想看看你,想跟你聊聊。”
“嗯”【兰珍】再次开口回应,显得很是吃力。
“妈,我知道,你怪了我一辈子,恨了我一辈子吧?为了两个弟弟的事,你该是恨极了我的,我都知道。这些年,我成家立业,一直在成都,没有留在你和爸身边,我很后悔,但我没办法,我担心你们讨厌我。你喜欢琇莹,从小就特别偏疼她,这些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我也很委屈,我心里的苦,向谁说?所以我不敢再缠着你们,只好自立门户......”【喻华年】满腹委屈,将多年的心结,都一股脑儿地吐露了出来,他的眼泪也不自觉地滴滴滑落,滴在了被子上。
“我...没恨...恨你,只是...当时他们...都说你...说你...命硬,你那时...还小,其实...其实你还有一个...妹妹,一岁...唉...得肺炎...死了,他们就说...四个弟妹...都被...被你克死...了,所以才让...领养...一个孩子...”【兰珍】用尽了力气,才说出这段话来,她努力地微微抬起头,僵着脖子,还想说些什么,可实在是体力不支,又重新靠在了枕头上,艰难地喘着粗气,还夹带着轻哼声。
【喻华年】这才明白,何以为会有【喻琇英】的存在,何以为父母会对他态度转变,何以为母亲会如此偏疼【喻琇莹】!因为自己“克兄弟姊妹”这个魔咒,随着领养孩子以后被打破了,【喻琇莹】的确健康长大成人了,所以这一切的不幸,是用他失去的那部分父爱、母爱,去弥补了。何其可笑!父母之爱子,怎么会相信这样荒谬滑稽的迷信传言?“我命硬?是啊,我大难不死好几次,命是挺硬的。妈,你们有没有想过,失去同胞兄妹,我也难过,我也不想!为什么这一切的过错,都要加在我身上,都要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啊?我那时才多大,我也需要父母的爱护,我也需要你们的关心,你们...真的有做好父母应该做的了吗?”
【喻华年】语气急促、声泪俱下,“妈,你还记得【琇莹】小的时候身体也不好,三天两头就生病,我和爸一起带她去医院,医生说她得了肾炎,说要住院,你们把她带去林业局医院,一直陪着她,我当时多羡慕她啊!我还在想,病的那个要是我就好了,你们会不会也像对她那样照顾我、关心我!我也想去医院陪陪妹妹,你们都不要我去,我当时心里有多难受,你们知道吗?那时候中苏边境还在打仗,全国都在声讨,林场那时候也是到处都在开大会,外面乱哄哄的,我一个人守在家里,就只有那十几只鸡陪着我,我也才十几岁,我也会害怕,我也需要父母的陪伴啊!”
此时的【喻华年】,很清楚地知道他自己说的每个字,势必都会让母亲难受,也有可能加重母亲的病情,但他需要发泄,他需要把这些年所受的委屈说出来,他心里有不甘、有不解、有无奈...甚至,他很怕再不说,母亲【兰珍】就再没机会听到他的心里话了。
病榻上的【兰珍】此时紧闭着双眼,只睫毛还一个劲儿地抖动着,眼泪顺着她深邃的眼角纹路流淌着,没人知道她此时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是悔恨吗?有愧疚吧。作为母亲,她并没有一视同仁,区别对待着孩子们,所以也不能怨【喻华年】心有不平,所有的隔阂,都不是单方面的问题;可所有的问题,也都不是单方面能解决的。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还不肯...原...谅我吗?啊?”【兰珍】缓缓地抬起了那只布满皱纹的手,摇摇晃晃地在半空中试探着,可【喻华年】并没有想要握住的意思,或许他也很纠结吧,面前躺着的,是时日无多的母亲,是给予他生命的母亲,却也是让他痛了半辈子的母亲......
此时,【冷子清】站在门外,她不敢推门进去,或者说,她也不愿此时进去,她觉得这时候,丈夫与婆婆应该可以重归于好的,是一心想要促成此事的。不管怎样,母子之间再有多大的怨恨心结,也该是时候放下了。婆婆【兰珍】为何皈依,为何只字不识的她,能够将千余字的《忏悔文》背得滚瓜烂熟?想必除了【喻天青】的离世,她也在真心忏悔吧。
“叮铃铃~”家里的座机响了起来,【冷子清】擦了擦眼泪,正要转身去接,谁知小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喻华年】和妻子面面相觑,彼此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喻华年】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客厅,接起电话来,留下【冷子清】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着病榻上的婆婆,她只好进去陪着。
“喂,哪位?哦,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啊?老子以为你死在外面了,有什么事?”【喻华年】没好气地发泄着,对方没说几句,就挂掉了电话,【喻华年】则坐在沙发上出神。
过了很久,【冷子清】才从小卧室里走了出来。“你还好吗?”她试探性地问【喻华年】,除了这么问,她也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没事。”【喻华年】冷冷地回道。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