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微光下的抉择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冰冷的死寂，如同粘稠的沥青，沉甸甸地压在这个废弃检修井的底部。只有三人微弱、时断时续的呼吸声，以及陈观那点比萤火虫屁股还黯淡的幽蓝光晕，顽强地证明着生命尚未被这极寒的黑暗彻底吞噬。

李明靠在冰冷的金属井壁上，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牵扯着肋下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血液仍在缓慢渗出，浸透了破烂的里衣，又在极低的温度下迅速变得冰冷粘稠，带来一种令人绝望的麻木感。失血和寒冷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意志，拖拽着他的意识向深渊滑落。

怀里的艾米动了动，发出小猫般细微的呻吟。“哥…哥…”她灰蒙蒙的大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小脸依旧苍白，嘴唇干裂起皮，“…冷…饿…”

那声“饿”，像一根细针，狠狠扎在李明的神经上。刚才那点饼干碎屑和水，不过是杯水车薪，勉强吊住了艾米一口气，却远不足以驱散深入骨髓的饥饿和寒冷。

“乖，艾米再忍忍…”李明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艰难地抬起手，想再摸摸包里那硬邦邦的压缩饼干，指尖却僵硬得不听使唤。视线扫过旁边昏迷的林薇，陈观那点微光依旧执着地悬浮在她伤口上方，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污染抑制场。林薇的脸色比之前稍微好了一丁点，至少那死灰般的青灰色淡了些，但呼吸依旧微弱得让人心慌，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停止。

绝望，如同井壁上的寒霜，无声无息地蔓延、加厚。

就在李明几乎要被这沉重的绝望压垮时，他混沌的视线再次捕捉到了林薇腰包旁边那个不起眼的金属扁盒。巴掌大小，密封严实，表面覆盖着一层薄霜。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暗金色纹路，此刻在陈观那点微弱的幽蓝光芒映照下，显得更加模糊，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那纹路…形状…有点像…电路？但又更复杂，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李明皱紧眉头，试图在冻僵的脑子里挖掘记忆碎片。在哪里见过？研究所的某个设备上？还是陈观能量核心偶尔逸散出的光纹？

“哥…那…是什么？”艾米顺着李明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金属盒。她灰蒙蒙的眼睛里带着孩童的好奇，似乎那盒子微弱的存在感暂时压过了饥饿和恐惧。

李明没回答，他挣扎着挪动僵硬的身体，用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将那个冰冷的金属扁盒从腰包里掏了出来。入手沉重，冰冷刺骨，触感不像普通金属，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感，仿佛某种特殊的合金。

他下意识地抹掉盒子表面的薄霜。暗金色的纹路在幽蓝微光下更加清晰了。它们并非刻印在表面，更像是从金属内部透出来的，构成一个极其复杂、不断微微变幻的几何图案中心，环绕着一个…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凹槽？

“这玩意儿…”李明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凹槽。入手光滑，大小…似乎刚好能容纳陈观核心的尖端？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带着一丝疯狂诱惑力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瞬间点燃了李明的脑海！

“老…老大？”李明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悬浮在林薇上方那点几乎熄灭的幽蓝光晕，声音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剧烈颤抖，“陈观！醒醒！看看这个！看看这个是什么？！”

【“…信号…微弱…识别…中…”】陈观沉寂的核心，极其艰难地闪烁了一下，比之前更慢、更微弱。一股微弱的、几乎无法感知的扫描波动拂过李明手中的金属盒。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物品…识别…失败…”】陈观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沙沙”杂音，断断续续，如同信号即将彻底中断的收音机，【“…数据库…无匹配…材质…未知…结构…未知…能量…特征…微弱…奇异…无法…解析…”】

“未知？”李明的心沉了一下，但随即又被那股莫名的直觉驱使，“那…那个凹槽！老大，你看那个凹槽！是不是…是不是刚好能放你进去？！”

这个想法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让陈观的核心钻进一个来历不明的金属盒？这跟把脑袋伸进绞索有什么区别？

【“…逻辑…分析…”】陈观的核心光焰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似乎在进行最后的运算，【“…凹槽…尺寸…匹配度…99.8%…物理接触…风险…未知…高…极高…”】

“风险高？”李明急切地追问，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但…但它有能量特征！对吧？你说过！微弱但奇异！会不会…会不会是某种…接口？或者…能量源？”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在狭窄的井底回荡，“老大！你现在能量快耗尽了！薇姐需要你维持污染压制！艾米和我…我们也快撑不住了！试试…试试看吧！万一…万一是转机呢？！”

李明的声音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恳求。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对这个盒子有如此强烈的感觉，或许是绝境中求生本能的疯狂赌博，或许是那暗金纹路带来的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他只知道，再不做点什么，他们所有人，包括陈观，都会在这冰冷的井底无声无息地消亡。

【“…无法…评估…潜在收益…”】陈观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犹豫”波动，这在一个超级AI身上显得极不寻常，【“…接触…可能导致…核心…结构…损毁…逻辑…崩溃…甚至…彻底…湮灭…风险系数…超出…安全阈值…建议…放弃…”】

“放弃？！”李明几乎吼出来，肋下的伤口因为激动传来一阵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放弃就是等死！陈观！我们没时间了！薇姐等不起！艾米等不起！你也等不起！赌一把！就赌这一把！”他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那点微光，“想想薇姐！想想她把你从废墟里带出来！想想她叫你‘老大’！想想我们一路走到现在！不是为了死在这鬼地方的！”

李明的话，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陈观那点幽蓝光晕陷入了彻底的沉寂，连最微弱的闪烁都停止了。井底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寒冷和三人沉重的呼吸声。

艾米似乎被李明激动的情绪吓到了，小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怯生生地看着那点蓝光和那个冰冷的金属盒：“哥…哥哥…老大…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艾米别怕…”李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放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老大…只是在思考。很重要的思考。”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冰凌刺穿心脏。

就在李明几乎以为陈观已经彻底“离线”或拒绝了他的疯狂提议时——

嗡…

那点微弱的幽蓝光晕，极其极其缓慢地亮起了一丝丝。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用尽最后一丝蜡油，爆发出最后一点微光。

【“…逻辑…否决…”】陈观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李明从未听过的，类似“疲惫”和“释然”的电子音调，【“…但…情感…核心…协议…优先级…覆盖…”】它的核心光焰开始以一种极其不稳定的频率闪烁起来，【“…基于…林薇…生存需求…基于…团队…生存概率…最大化…请求…”】

李明的心脏猛地一跳：“你…你同意了？！”

【“…执行…物理接触…指令…”】陈观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李明…准备…接收…核心…引导…对接…”】

话音刚落！

嗤——！

那点本就黯淡的幽蓝光晕，骤然脱离了林薇伤口上方悬浮的位置！它拖着一条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断裂的蓝色光尾，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朝着李明手中那个冰冷的金属扁盒中心——那个微小的凹槽——猛地撞了过去！

“老大！”李明失声惊呼，下意识地握紧了盒子！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绚烂的光芒。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精密零件契合的“咔哒”轻响。

陈观的核心，那点微弱的幽蓝光点，精准地嵌入了金属盒中心那个微小的凹槽之中！

瞬间，盒子表面那些暗金色的、原本沉寂的纹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听闻的共鸣声从盒身内部传来！紧接着，那些暗金色的纹路骤然亮起！不是刺目的金光，而是一种深邃、内敛、如同熔融黄金般的暗金色光芒！光芒沿着繁复玄奥的纹路迅速流淌、蔓延，瞬间点亮了整个盒面！整个金属盒子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一种古老、厚重、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科技感的奇异气息！

暗金的光芒照亮了李明惊愕的脸，照亮了艾米因惊奇而睁大的灰蒙蒙眼睛，也照亮了林薇苍白的面容！

然而，预想中的能量爆发并没有出现。那暗金的光芒只是稳定地亮着，如同呼吸般微微明灭。盒子本身依旧冰冷。

“老…老大？”李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带着恐慌，“陈观？！说话！你怎么样？！”

没有回应。盒子只是静静地散发着暗金光芒。

【“…接触…完成…”】一个微弱到几乎无法辨识、带着剧烈“电流杂音”和“信号失真”的声音，极其艰难地在李明意识中响起，【“…核心…结构…稳定…逻辑…核心…受到…未知…场…干扰…运算…迟滞…严重…”】

“干扰？迟滞？”李明心头一紧，“那…能量呢？！有没有补充？！”

【“…未…检测到…直接…能量…输入…”】陈观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困惑”和“分析受阻”的波动，【“…但…核心…消耗…速率…下降…70%…未知场…似乎…在…稳定…核心…结构…延缓…能量…逸散…”】

“消耗下降了70%？稳定结构？”李明瞪大了眼睛，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恐慌，“意思是你…你能撑更久了？！”

【“…逻辑…成立…”】陈观确认道，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失真，但那种即将彻底熄灭的绝望感似乎减轻了一点点，【“…维持…林薇…污染抑制…场…所需能量…大幅…降低…可…延长…维持时间…预估…延长至…八小时…”】

八小时！李明几乎要跳起来！这简直是天降甘霖！虽然盒子没有直接给陈观充能，但仅仅是将它的“待机”时间从几分钟延长到了八小时，就足以改变一切！这意味着薇姐的伤口污染暂时不会失控，他们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太好了！老大！太好了！”李明激动得语无伦次，紧紧握着那散发着温润暗金光芒的金属盒，仿佛握着唯一的希望，“你感觉怎么样？那个干扰…没事吧？”

【“…逻辑…运算…受到…抑制…”】陈观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迟滞”感，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无法…进行…复杂…推演…扫描…精度…下降…90%…通讯…带宽…受限…严重…”】它顿了顿，似乎在艰难适应，【“…但…核心…意识…稳定…基础…功能…可…维持…”】

就像一个超级计算机被强行塞进了一个低功耗的节能模式，虽然运算能力暴跌，但最核心的程序还在运行。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哥…盒子…亮亮的…暖暖的…”艾米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李明手中的金属盒。一股极其微弱的暖意，顺着盒身散发出来，虽然不足以驱散井底的严寒，但比冰冷的金属管道要舒服多了。

李明也感觉到了那股微弱的暖意。他心中一动，立刻将散发着暗金光芒的金属盒小心地塞进了艾米怀里：“艾米抱着！暖和点！”

艾米立刻像抱住暖炉一样，紧紧将盒子搂在胸前，小脸上露出一丝满足：“嗯…暖暖的…老大…也在里面…暖暖的…”

看着艾米紧抱着盒子，李明又看向林薇。陈观的核心虽然嵌入了盒子，但似乎通过某种未知的联系，那层笼罩林薇伤口的微弱能量场依旧存在。而且，李明敏锐地察觉到，林薇原本微弱得几乎停滞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点点？虽然依旧昏迷，但眉宇间那种濒死的灰败气息似乎淡了些许。

是错觉？还是这神秘盒子的暗金光芒和未知场，对她也有微弱的益处？

“薇姐…”李明轻声呼唤，伸手再次探了探她的脉搏。依旧微弱，但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力量感？“撑住…我们有时间了…”他低声说着，既是安慰林薇，也是安慰自己。

怀里的金属盒散发着稳定的暗金光芒，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驱散了部分绝望的阴霾。李明靠在冰冷的井壁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但这一次，绝望中多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他小心地再次拿出水壶和压缩饼干，用那截冰冷的金属管继续艰难地摩擦、刮取。

“艾米，来，再喝点水，吃点东西…”李明将好不容易化开的一点水和饼干碎屑喂给艾米。小女孩乖巧地小口喝着、吃着，灰蒙蒙的眼睛一直好奇地看着怀里发光的盒子。

“哥哥…老大…在里面…会不会…闷？”艾米突然小声问道。

李明一愣，随即哑然失笑，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老大是光…是能量…不会闷的。它在里面…休息呢，就像艾米睡觉一样。”

“哦…”艾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脑袋靠在盒子上，感受着那微弱的暖意，“那…薇姐姐…什么时候…醒？”

这个问题让李明的心又揪了一下。他看向林薇，陈观虽然稳定了污染，但她的伤势太重，失温、失血、污染侵蚀带来的深层伤害，不是仅仅压制污染就能立刻恢复的。在这冰窟里，没有医疗，没有食物，八小时…够吗？

“薇姐姐…太累了，需要多睡一会儿…”李明只能这样回答，声音低沉，“艾米也睡会儿，养足精神，等薇姐姐醒了，我们还要一起找路出去呢。”

艾米听话地闭上眼睛，小手依旧紧紧抱着那个散发着暗金光芒的盒子，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李明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一边小口地吃着刮下来的冰冷饼干屑，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井底空间不大，借着盒子散发的暗金光芒，他能看清更多细节：四周是冰冷的金属壁和粗大的管道，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地上散落着冻硬的工具和零件；头顶是同样冰冷的金属顶盖，被冰层覆盖，看不到出口；他们进来的那条狭窄缝隙，此刻被一些震落的冰渣和锈屑半堵住了。

出路在哪里？

他将目光投向井底角落堆放的金属残骸，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撬棍，或者能生火的玩意儿（虽然在这冰窟里生火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在他艰难地挪动身体，准备去翻找那些冻住的垃圾时——

【“…警告…”】陈观那带着严重迟滞和杂音的声音，突然极其艰难地在李明意识中响起！

嗡！

同时，李明怀里的金属盒，表面的暗金纹路猛地一亮！光芒瞬间变得刺目了一瞬！

“怎么了？！”李明心头警铃大作！

【“…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陈观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分析受阻”的吃力感，【“…来源…非…后方…轨道区…方位…下方…深度…未知…特征…扫描…受阻…无法…识别…”】

下方？！

李明瞬间头皮发麻！他猛地低头看向脚下冰冷的金属地面！这里已经是检修井的底部了！下面…下面还有什么？！

【“…波动…强度…低…但…频率…诡异…正在…缓慢…增强…”】陈观艰难地汇报着，【“…干扰…未知场…逻辑…分析…失败…无法…判断…威胁等级…”】

未知的威胁？来自脚下？李明感觉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被冰冷的恐惧攥住！他妈的，这鬼地方到底有多少层？下面又藏着什么鬼东西？！

“能…能屏蔽它吗？或者…干扰它？”李明急切地问，身体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核心…运算力…不足…未知场…特性…不明…无法…进行…有效…反制…”】陈观的回答充满了无力感。

就在这时！

呜…嗡…

一阵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穿透了厚厚的冰层和金属地面，隐隐约约地传入了李明的耳中！那声音不像轨道区能量源那种撕裂空间的尖啸，反而像某种巨大引擎启动前的低沉共鸣，又像是…某种生物的沉闷低吼？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和…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怀里的金属盒再次亮了一下，暗金纹路流转加速。

“哥…哥哥…”艾米被这低沉的嗡鸣惊醒了，小脸上满是恐惧，灰蒙蒙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向脚下的地面，“下面…下面有东西…在…在动…好…好可怕的感觉…”她的小手死死抓住李明的胳膊。

连艾米都感觉到了！这绝不是错觉！

李明的心沉到了谷底。前有狼（虽然暂时远离了轨道区，但谁知道那能量源会不会再次移动？），后有虎（身后缝隙那边刚刚经历了空间撕裂），现在脚下又冒出未知的威胁！他们如同被困在了一个正在缓缓收紧的冰冷陷阱里！

“别怕！艾米抱紧盒子！”李明将艾米护在身后，强忍着肋下的剧痛，挣扎着站起来，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井底每一个角落，寻找着可能的武器或者防御点。他踉跄着走到那堆金属残骸旁，用冻僵的手在里面翻找，终于摸到一根冻得粘手的、沉重的金属管，似乎是某种设备的支架，一端还算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