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黑石磨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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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棚里死寂得吓人，只有土灶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陈观粗重压抑的喘息。地上那滩暗红污血散发着浓烈的腥甜锈蚀味，如同某种不祥的烙印。

陈观靠着冰冷的土墙，每一次吸气都扯动着全身的疼痛。右肩深处那盏“灯芯”的胀痛感减轻了，但裂痕依旧，像精美的瓷器上无法抹去的金缮纹路，冰冷而脆弱。丹田里那四十二石内息沉甸甸的，凝练厚重，土黄色的光芒占据了绝对上风，混乱、秩序、污秽的杂质被强行剥离、束缚或排出了大半。可内息每一次在拓宽撕裂又勉强粘合的经脉中运转，都带着沉重的摩擦感，提醒着他根基的虚浮和隐患的深重。

右臂骨骼深处传来阵阵温热坚实的麻痒感，那是被强行“骨焊”后的玉骨在缓慢弥合。力量感，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扎实的力量感蛰伏在温润的玉光之下。但这力量，是用命换来的，是用老约翰那深不可测的、却仿佛在燃烧生命的出手换来的！

他抬眼看向角落里的老约翰。

老头蜷缩在阴影里，裹着那件破旧油腻的袍子，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本就枯槁的脸色此刻更是灰败得如同蒙了一层死灰，呼吸微弱得几近于无。刚才那强行镇压内息暴走、引导污秽排出的惊天手段，如同耗尽了油灯的最后一滴残油。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半阖着，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老约翰爷爷…”知更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豁口的破碗，里面是好不容易烧开的半碗浑浊雪水，“您…您喝点水…”

老约翰的眼皮极其缓慢地抬动了一下，浑浊的目光落在知更脸上，又极其缓慢地转向陈观。那眼神疲惫到了极点，却又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了然。他枯瘦如柴的手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去接那碗水，只是极其艰难地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地上那滩散发着浓烈锈蚀气息的污血，又极其缓慢地指向窝棚外黑石城那压抑的夜空。

沙哑的声音，破碎得如同风化的沙砾，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挤出：

“‘罐子’…倒出点‘渣’。”

“‘灯’…添了点‘油’。”

“‘刀’…磨快了点。”

“‘狗’…闻到‘血锈’了。”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块砸进陈观的心湖。

血锈！

赵豹手腕上那个不祥的烙印！这地上散发着浓烈锈蚀气息的污血！老约翰那带着锈蚀权柄的手段！

这三者交织在一起的气息，在这黑石城，对某些人来说，就是黑夜里的灯塔！

赵家！郡守府的悬赏！那些被“先天破境丹”和“源点重宝”刺激得眼红的鬣狗！

一股冰冷的杀意混合着紧迫感，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陈观的心脏。他猛地握紧那只温润如玉、沉重如山的右拳。指骨发出轻微的、如同金石摩擦般的脆响。磨刀石就在眼前，可磨刀的时间，却不多了！

他必须尽快恢复，必须在这群鬣狗彻底围上来之前，找到立足点，找到反击的契机！

“系统！”陈观在意识中低吼，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扫描我当前状态！推演最快恢复战力方案！目标：稳固境界，修复玉骨裂纹，压制驳杂内息隐患！资源…不计代价！”他指的“不计代价”，是压榨自己这具残躯最后一点潜能，甚至…以伤换时！

【扫描中…】

【状态更新：】

【躯体损伤修复度：51.3%（玉骨裂纹修复65%，经脉撕裂部分粘合）】

【内息状态：强度-石境五重天（42石），纯度-中等（驳杂度15.7%，主要为秩序碎片残留及微量混乱\/污秽惰性粒子），属性-精纯土元（85.3%）】

【秩序锚点（灯芯）稳定性：中度损伤（崩解风险：45%）】

【推演最优恢复方案：】

【方案一（温养）：引导精纯土元内息缓慢滋养玉骨裂纹，修复经脉暗伤，依托秩序辐射场逐步消化秩序碎片残留。预计恢复至可全力出手状态：72小时。风险：低。】

【方案二（淬炼）：强行引导秩序锚点（灯芯）辐射场及精纯土元内息，冲刷玉骨裂纹及经脉节点，加速修复及秩序碎片同化。辅以高强度躯体负荷，刺激潜能。预计恢复时间：24小时。风险：高（灯芯负荷加剧，经脉撕裂风险提升，可能引动潜伏混乱\/污秽粒子）。】

【方案三（掠夺）：主动寻找并吸收外部精纯土元\/蕴含秩序本源资源（如地元石、秩序属性妖兽晶核），强行灌注修复。效率最高，恢复时间视资源而定（最低需求：黄阶中品地元石x1）。风险：中（能量冲突风险）。】

72小时？太久了！黑石城这潭水已经开始沸腾，他等不起！

掠夺？他现在身无分文，如同丧家之犬，上哪去找地元石？

只有方案二！淬炼！以痛苦和时间赛跑！

“执行方案二！系统辅助！最大效率！”陈观没有任何犹豫。

【指令确认！接管躯体微控权…启动高强度淬炼模式…引导秩序辐射场及精纯土元内息…目标：玉骨裂纹及主要经脉节点…】

嗡！

一股冰冷浩瀚的秩序之力夹杂着精纯厚重的土元洪流，如同最粗糙的砂纸，在系统精密的引导下，狠狠冲刷向陈观右臂骨骼深处那些刚刚弥合了大半的裂纹！

咔嚓！咔嚓！

细微却密集的爆鸣再次响起！比之前“骨焊”时更甚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陈观的神经！他身体猛地绷紧，如同被拉满的弓弦，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鲜血瞬间涌出！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起，冷汗如同开闸般涌出！

但这仅仅是开始！

那股混合力量毫不停歇，又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入他那些被拓宽撕裂、尚未完全愈合的经脉节点！如同用烧红的烙铁去烫合伤口！嗤啦！经脉被强行撑开、灼烧的剧痛席卷全身！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内部正在被一寸寸撕裂、灼烧、再强行粘合！

“呃…嗬嗬…”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从喉咙深处挤出，陈观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皮肤下的肌肉如同波浪般起伏，隐隐透出玉光和土黄色的微芒，整个人如同一个即将炸开的熔炉！

“哥哥！”知更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破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浑浊的水洒了一地。她想扑过去，却被老约翰那无声却沉重如山的目光死死盯在原地。

老约翰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陈观那因极致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看着他皮肤下疯狂乱窜的能量流，看着他右肩那盏“灯芯”在剧烈冲刷下再次变得明灭不定。他那枯树皮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仿佛有极其幽暗的漩涡在无声转动，计算着每一丝能量的流向和崩溃的风险。

时间在无边的痛苦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窝棚外，黑石城的夜并不宁静。寒风呜咽着穿过破败的巷弄，带来远处隐约的梆子声，还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和衣袂破空声！

【警告！检测到多股带有强烈敌意的精神力扫描掠过窝棚区域！扫描强度：石境三重天至五重天！来源：至少三个方向！】

【警告！秩序锚点（灯芯）高频能量波动及污血残留气息被锁定概率：89.7%！】

【警告！高强度淬炼引发能量逸散加剧暴露风险！】

系统的警报如同冰水浇头！陈观在无边的剧痛中猛地一个激灵！

暴露了！比他预想的更快！

“妈的…这么快就闻着味儿了…”他心中警铃大作！淬炼不能停！停下就是前功尽弃，灯芯不稳，内息暴走！可不停止淬炼，这剧烈的能量波动就是黑夜里的篝火！

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如同石雕般沉默的老约翰，浑浊的眼底骤然闪过一丝极其锐利、仿佛能切割空间的光芒！他那枯瘦的右手快如闪电般抬起，这一次，不再是悬停引导，而是五指并拢如刀，朝着窝棚那漏风的、摇摇欲坠的泥坯墙壁，极其诡异地、无声无息地一划！

嗤——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但陈观的精神力却清晰地“看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古老、晦涩、冰冷以及微弱锈蚀气息的诡异力场，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切开了窝棚与外界空间的一丝联系！那感觉，仿佛给这个破窝棚罩上了一层无形的、扭曲光线的“锈蚀”外壳！

【检测到外部高位阶空间扭曲力场介入！空间存在感被微弱遮蔽！能量逸散波动被扭曲、弱化！】

【外部精神力扫描被干扰！锁定概率下降至：35%！】

成了！陈观心中狂震！老约翰这神鬼莫测的手段再次救场！但他也清晰地看到，做完这一切的老约翰，身体猛地一晃，嘴角无声地溢出一缕暗红色的血丝！那本就微弱的气息，瞬间又跌落了一大截！如同风中残烛，火光摇曳，随时可能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