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沉铁西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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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带着铁腥味的空气涌入肺腑，陈观贪婪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隐隐作痛。怀中的沉铁原矿已经被小心地包好，背在身后，那冰冷的沉重感反而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心。他左手牵着知更冰凉的小手，那只手皮肤龟裂的痕迹还未完全消退，但内里新生的混沌玉骨，已经能支撑起他整个身体的重量。

走出那间弥漫着死亡与新生气息的铁匠铺，踏入被厚重煤灰覆盖、光线惨淡的沉铁镇街道，陈观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十二个时辰前，他还是个拖着残躯、挣扎求生的废人；十二个时辰后，他体内蛰伏着一股初生的、带着毁灭与新生气息的混沌力量，虽然依旧虚弱，根基更是布满裂痕，但终究是…活下来了，而且站起来了。

“哥…我们去哪？”知更紧紧攥着陈观的手，小脸脏兮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警惕和茫然。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间越来越远的铁匠铺，仿佛还能看到老约翰爷爷安静的身影，小嘴瘪了瘪，强忍着没哭出来。

陈观停下脚步，目光扫过眼前这条死寂、破败、被浓重煤烟熏染得如同鬼蜮的街道。两侧低矮的房屋大多门窗紧闭，偶尔有警惕的目光从缝隙里透出，又迅速缩回。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煤炭燃烧的呛人烟味、铁锈味，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贫穷和压抑。这就是沉铁镇，一个依附于庞大沉铁矿脉而存在、被秩序与混乱双重挤压的底层熔炉。

“去…郡城。”陈观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异常坚定。留在沉铁镇，只有死路一条。那些“毒蛇”组织的爪牙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欧冶前辈虽然强大，但不可能一直庇护他们。老约翰用命换来的这一线生机，他必须抓住，变强，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知更，更为了…清算！

他脑海中浮现出欧冶最后的话语和那柄沉重黝黑的铁锤。变强，是唯一的生路。而郡城，是离这里最近、也是唯一可能接触到更高武道、获取资源的地方。

【系统核心…能量恢复…5%…】

【环境扫描：沉铁镇外围…秩序度：低…混乱度：中…能量驳杂…】

【建议：尽快脱离当前区域…目标：沉铁郡城…】

【推演模块…能量不足…待机…】

系统的提示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大病初愈的虚弱感，但终究是重新连接上了。陈观心中稍定，至少多了个分析辅助。

“郡城？”知更茫然地重复着，对她而言，那只是个遥远模糊的概念，“很远吗？有…有吃的吗？”她小声问出了最实际的问题，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在铁匠铺最后的时间，他们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嗯，有吃的。”陈观用力握了握她的小手，试图传递一点信心，“跟着哥，哥想办法。”他深吸一口气，辨别了一下方向，拖着依旧沉重疲惫的身体，牵着知更，沿着坑洼不平、积满煤灰泥水的街道，朝着镇外走去。每一步迈出，新生的筋骨都在发出细微的呻吟，提醒着他身体的脆弱。

离开沉铁镇的范围，视野稍微开阔了一些。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仿佛永远笼罩着一层铁灰色的阴霾。脚下的路变成了更加泥泞的土路，两旁是光秃秃、被煤灰染黑的枯树林。空气中刺鼻的铁腥味淡了一些，却多了荒凉和肃杀。

路途比预想的更加艰难。身体的虚弱远超陈观的估计。仅仅走出十几里地，他就感觉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水，每一次抬脚都异常吃力，呼吸也变得粗重急促，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新生的混沌玉骨需要海量的能量滋养，而他现在，除了背上那块冰冷沉重的沉铁原矿，几乎一无所有。

“哥…你累了吗？歇歇吧？”知更仰着小脸，担忧地看着陈观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汗珠。她懂事地没有喊累，但小小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显然也到了极限。

陈观摇摇头，咬着牙：“再…坚持一下。”他不能停。停下来，身体的疲惫和饥饿感会成倍放大，一旦倒下，在这荒郊野外，后果不堪设想。

【警告：主体能量储备低于临界值…混沌核心稳定性微量波动…14.8%…】

【环境扫描：发现低阶能量反应…左前方…三百米…】

系统的提示让陈观精神一振！能量反应？

他立刻集中精神，顺着系统的微弱指引望去。左前方是一片稀疏、枝干扭曲的枯树林。他拉着知更，深一脚浅一脚地靠过去。拨开几丛枯黄的荆棘，在一棵半枯死的老树根部，他发现了几株颜色灰暗、毫不起眼的植物。叶片狭长，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根茎呈深褐色，隐隐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土腥和铁锈味的能量波动。

【识别：铁线草（劣质）…蕴含微量金系\/土系源质…可食用…能量转化率：3%…】

【分析：主体当前状态…可少量摄入补充基础体力…过量或长期食用…易导致重金属沉积…】

铁线草？陈观看着这几株灰扑扑的植物，毫不犹豫地伸手将它们连根拔起。劣质？有毒？现在哪还顾得了那么多！能补充体力活下去才是关键！

他用力搓掉根茎上大部分的泥土，又撕下相对嫩一点的叶片，递了一半给知更：“吃。”

知更看着那灰暗、卖相极差的植物，小脸皱成一团：“哥…这个…能吃吗？”

“能。”陈观言简意赅，自己率先将几片叶子塞进嘴里，用力咀嚼。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生锈铁片混合着泥土的苦涩味道瞬间充斥口腔，粗糙的纤维刮得喉咙生疼。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硬生生咽了下去。

一股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暖流，伴随着更加明显的铁锈涩感，在胃里散开。虽然微乎其微，但对此刻极度匮乏的身体而言，无异于久旱逢甘霖！身体的沉重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丝丝！

知更见哥哥吃了，也不再犹豫，闭着眼睛，小口小口地啃着那苦涩的叶片，小脸皱得像苦瓜。

靠着沿途不断搜寻系统提示的“铁线草”和一些勉强能入口、能量更低的不知名草根树皮，兄妹二人如同荒野中的两只小兽，艰难地跋涉着。白天赶路，夜晚则寻一处避风的凹地或树洞，陈观抱着沉铁原矿运转《混元诀》残篇，忍受着冰冷刺骨的秩序之力淬炼玉骨的痛苦，同时缓慢地恢复着一丝丝体力。知更则紧紧靠着他，在寒冷和恐惧中勉强入睡。

三天后。

当一座巨大、如同匍匐巨兽般的黑色城市轮廓出现在灰蒙蒙的地平线上时，陈观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那城墙高耸，远远望去，竟像是用一块块未经打磨的巨大沉铁矿石垒砌而成，在惨淡的天光下泛着冰冷沉重的金属光泽。一股远比沉铁镇浓郁百倍、也更加驳杂混乱的庞大“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汐，扑面而来！

沉铁郡城！终于到了！

陈观精神一振，疲惫到极点的身体里仿佛又涌出了一丝力气。他紧了紧背上用破布包裹的沉铁原矿，牵起同样露出期待神色的知更，加快了脚步。

然而，接近城门，那股混杂着希望、铁腥、汗臭、劣质香料以及无数底层武者身上散发的、如同实质般的彪悍、混乱、焦虑的气息，更加汹涌地冲击而来！

巨大的城门洞开，进出的人流如同浑浊的溪水。有穿着破烂皮甲、扛着沉重矿镐或兽皮的底层矿工和猎户；有眼神锐利、腰挎刀剑、气息凶悍的独行武者；有被护卫簇拥着、乘坐着简陋兽车、神色倨傲的商人；也有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流民…形形色色，构成了一幅混乱而充满压迫感的底层画卷。

城门两侧，站着两队盔甲陈旧、但眼神冷漠、带着煞气的城卫兵。他们手持长戟，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视着每一个进城的人，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像流民或者没有“身份”的武者。

轮到陈观和知更。两人衣衫褴褛，满身风尘和煤灰，尤其是陈观，脸色苍白，气息虚弱中还带着一丝新伤未愈的痕迹，怎么看都像是逃难来的流民或者惹了麻烦的底层武者。

“站住！”一个脸上带着刀疤、气息在锻骨境中期的城卫兵队长拦住了他们，长戟一横，眼神如同审视货物，“哪来的？入城费，一人一枚下品元石！没有？滚蛋！”

元石？陈观心中一沉。他现在身无分文，连一块最劣质的元石都没有！系统倒是能吸收元石能量，可他现在连一块都没有！

“大人…”陈观沙哑着嗓子开口，试图解释，“我们兄妹从沉铁镇逃难而来，身上…暂时没有元石，能否通融…”

“通融？”刀疤队长嗤笑一声，眼神更加鄙夷，“沉铁镇？那破地方来的穷鬼？规矩就是规矩！没钱还想进城？做梦！”他目光扫过陈观背上那个用破布包裹、形状不规则的东西，又看了看紧紧抓着陈观衣角、小脸惊恐的知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看你小子还有点力气，后面那破布包着什么东西？打开看看！要是值点钱，抵了入城费也不是不行！”

陈观心中一凛！沉铁原矿绝不能暴露！这东西的价值，足以引来杀身之祸！他下意识地侧身，将知更和背后的矿石挡得更严实了一些，语气也冷了下来：“只是一些不值钱的杂物。”

“不值钱？”刀疤队长脸色一沉，旁边几个城卫兵也围了上来，长戟有意无意地指向陈观，形成压迫，“老子说值钱就值钱！打开！”他伸手就要去抓陈观背上的包裹。

就在陈观眼神一厉，体内那微弱的混沌之力本能地开始躁动，考虑着要不要强行冲关的瞬间——

“慢着！”

一个低沉沙哑、如同两块生铁摩擦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城门口的嘈杂。

陈观猛地转头，瞳孔微缩！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分开浊流的礁石，从拥挤的人群中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正是欧冶！他依旧赤着古铜色的精壮上身，只在下身围了一条粗糙的兽皮，虬结的肌肉线条如同凝固的熔岩，上面还沾染着新鲜的煤灰和点点暗红的、不知是血还是铁锈的污迹。他肩上扛着一个巨大的、用粗麻绳捆扎的包裹，里面鼓鼓囊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和铁锈味，显然装满了沉重的矿石或兽材。

他走到近前，那股如同熔炉与寒铁混合的沉重气息瞬间让几个围上来的城卫兵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刀疤队长脸色一变，显然认出了这个在沉铁郡城底层武者中凶名赫赫的“熔炉铁匠”。

欧冶看都没看陈观和知更，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凿子，直接钉在刀疤队长脸上：“他们的入城费，记我账上。”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刀疤队长脸色变幻，显然对欧冶极为忌惮，但又不甘心就此放行，强撑着道：“欧…欧冶大师，这…这不合规矩吧？您知道的，上面查得紧…”

“规矩？”欧冶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的弧度，如同寒铁刮骨，“我的规矩，就是规矩。”他微微踏前一步，那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瞬间倍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沉重了几分，“还是说…你想试试我的锤子…合不合你脑袋的规矩？”

刀疤队长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欧冶身上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恐怖力量，虽然内敛，却足以让他瞬间化为齑粉！他毫不怀疑这个煞星真的敢在城门口动手！

“不…不敢！”刀疤队长连忙摆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既然是欧冶大师担保，那…那自然没问题！放行！快放行！”他对着手下厉声喝道。

挡在陈观面前的长戟立刻撤开。

欧冶不再看他们，扛着巨大的包裹，径直穿过城门洞，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城内喧闹的人流中，仿佛只是顺路解决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陈观看着欧冶消失的方向，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敬畏，感激，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压力。欧冶前辈显然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们，或者说，关注着他这个“老约翰炉子里最后一块铁胚”的成色。这份“关注”，既是庇护，也是鞭策。

“哥…”知更小声地唤了一声，小手紧紧抓着他。

陈观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拉着知更，在城卫兵们或忌惮或好奇的目光中，快步走进了这座巨大的、如同钢铁巨兽般的沉铁郡城。

一入城门，喧嚣、混乱、庞大驳杂的气息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将两人淹没！

宽阔得能并行数辆兽车的街道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两侧是密密麻麻、低矮拥挤的店铺和摊贩，售卖着各式各样的物品：闪烁着微弱元力光泽的矿石碎片、散发着血腥气的兽皮兽骨、锈迹斑斑的刀剑兵器、颜色可疑的丹药粉末、甚至还有笼子里关着的、眼神凶戾的低阶妖兽幼崽…空气中混杂着汗臭、劣质食物气味、铁锈味、血腥味、药草味、以及无数武者身上散发的驳杂元力气息，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味道”。

这里就是沉铁郡城的西区，底层武者和贫民的聚集地，混乱与机遇并存的泥潭。

“跟紧我！”陈观沉声对知更说道，将她的小手攥得更紧。他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眼神锐利。这里鱼龙混杂，稍有不慎就可能惹上麻烦。他能感觉到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尤其是在知更身上停留，带着贪婪和淫邪。他不动声色地将知更护在身侧，体内那微弱的混沌之力缓缓流转，皮肤下的玉骨泛起一丝极其内敛的光泽，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让几个原本想靠过来的地痞无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悻悻走开。

当务之急，是找一个落脚的地方，解决生存问题，然后…想办法获取资源，恢复和修炼！

【系统核心…能量恢复…7%…】

【环境深度扫描启动…沉铁郡城西区…】

【扫描结果：秩序度：极低…混乱度：高…能量驳杂…存在大量低阶资源点（矿渣堆、废弃工坊、黑市边缘）…】

【发现任务：寻找稳定居所（临时）…奖励：基础生存物资包（微量）…推演能量+1%…】

【发现任务：获取基础生存资源（食物\/水）…奖励：微量元力补充…推演能量+0.5%…】

系统的提示音变得稍微清晰连贯了一些。陈观精神一振。任务！虽然奖励看起来微薄，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他集中精神，将意念沉入系统界面。一个极其简陋、如同水纹波动般的光幕浮现在他的意识中。光幕中央是一个代表他自身的、闪烁着微弱玉色与暗红光点的人形轮廓。周围则是一片模糊的、不断变幻的光点区域，代表着扫描到的环境信息。

【资源雷达（基础）已激活…消耗推演能量0.1%…持续扫描中…】

光幕边缘，代表“资源雷达”的图标微微亮起。陈观立刻感觉到，自己的感知似乎被放大了，对周围环境中那些驳杂能量流的感应变得敏锐了一丝。他下意识地朝着能量反应相对“纯净”和“集中”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堆巨大的、散发着浓烈铁腥味和微弱元力波动的黑色矿渣山！就在街道尽头的一片空地上，如同一个丑陋的疮疤。不少衣衫褴褛的半大孩子和老人，正在矿渣堆里费力地翻捡着什么。

陈观拉着知更走了过去。靠近了才发现，这矿渣堆是某个冶炼工坊倾倒的废弃物，里面混杂着大量无法利用的矿石碎屑、煤灰、以及…偶尔一些指甲盖大小、闪烁着极其微弱元力光泽的“沉铁屑”！

那些拾荒者，就是在翻找这些沉铁屑！虽然每一粒都微不足道，蕴含的能量也驳杂低劣，但积少成多，也能勉强换点最劣质的食物。

【分析：目标矿渣堆…蕴含微量沉铁源质（高度混杂）…可吸收…转化率：0.5%…】

【警告：杂质过多…强行吸收将加重混沌核心负担…稳定性可能微量下降…】

转化率只有0.5%？还可能导致稳定性下降？陈观眉头紧锁。这效率太低，风险太大。他需要更“干净”的能量源。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拾荒者，看到他们麻木的眼神和枯瘦的身体，心中微沉。底层挣扎，何其艰难。

“哥…我饿…”知更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声音带着委屈。

陈观心中一痛。他摸了摸怀中，除了那块沉铁原矿，只剩下几根之前路上挖的、最劣质的草根。他拿出一根相对“干净”的，递给知更：“先垫垫。”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和打骂声从不远处传来。